睦仁坊,张屠户宅,后院佛堂。
陈氏将三根佛香插入香炉之中,跪倒在地,虔诚礼拜:
“信女陈灵芳,祈求菩萨,保佑我儿张阳,我女张月,以及我夫张屠,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南无阿弥陀佛……”
吱呀一声,身后的房门推开,陈灵芳回头一看——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胖大男人,两只手赤红,淋淋向下滴着鲜血。
陈灵芳“呀”地一声,惊叫出来。
张屠户烦道:“鬼叫什么!”
他踏进佛堂,拽起桌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上鲜血。
陈灵芳起身,忍不住劝道:“夫君,咱们杀生害命,本只是为了糊口,菩萨也不会怪罪。可你已经有了几十个徒弟伙计,为何还要亲自动手杀猪,这这这……这不是徒沾因果吗?”
“杀生害命?没有老子两手沾血,你喝风屙雾去?”
张屠户哼了一声,怒道,“你和你那牛鼻子老哥一样,屁本事没有,还总是看不起老子。”
“夫君这是什么话?我虽是续弦,但也懂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父亲去世后,亲朋都说你曾是赘婿,劝我悔婚……”
陈灵芳的声音软糯,楚楚可怜,然而在张屠户听来,却只觉刺耳。
尤其是“赘婿”二字,尤为扎人。
张屠恶狠狠地盯着妻子的背影,眼里忽然闪过一道寒光。
亦步亦趋,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
两只覆满血块的手,静静地抬起,虚箍向陈氏的脖子。
“……若我有二心,为何还要嫁到张家,为你生下一对儿女?我劝你礼佛敬神,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陈灵芳偶一回头,突然看见两眼充血的丈夫。
紧跟在身后,死死盯着自己。
她忍不住惊叫出声:
“夫君,你要干什么?”
张屠户如梦初醒,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陈灵芳着急地问:
“夫君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两天在衙门里,没有好好休息?我让下人去准备洗澡水……”
张屠户厌恶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叽叽歪歪哪那么多废话!我他妈真倒霉,娶了个尼姑回家。孩子呢?”
“已经睡下了。”
张屠户点点头,又问道:“让你哥去帮忙查那姓韩的,有消息了吗?”
“兄长说——”
陈灵芳刚一开口,就听屋顶上传来“咔嚓”一声。
“什么东西?”
张屠户喝问一声,矫捷地月入院中。
抬头一看,只见月凉如水,佛堂屋顶上没有任何踪迹。
韩锋静坐在屋顶阴影之中,目露凶光,盯着院子中的张屠
他来张宅,原本只是想探查一番。
现在好了。
张屠户那句话一出口,韩锋立即在心中为他判了死刑。
若不是不想伤及无辜,韩锋早已跃入房中,一剑结果了他。
张屠户在院里转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嘴里骂骂咧咧。
陈灵芳走出佛堂道:
“最近街坊们都在传,说雒京城里,有一只灭鼠除疫的奇兽出没,那是天上神仙的宠物,大家都叫它黑天娘娘——咱们家不也闹时疫吗?兴许就是黑天娘娘过境,帮咱家收灾除噩。”
陈灵芳说着话双掌合十,对着屋顶虔诚地拜了拜。
“时疫?”
张屠户嘲笑道,“不过是李二信口胡吣罢了,他和那姓韩的杀了猪神……杀了我的母猪王,我还没找他算账。等摆平了那个韩尸匠,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李二!快说,那姓韩的尸匠,到底什么来头?住在哪里?太平坊?长乐坊?还是安乐坊?这些贱民,也没啥地方好去!”
陈灵芳劝道:“夫君,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件事上,咱们虽然损失了一些钱财,但幸好人都没事,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还是不要招惹那位韩师傅,就让这一切过去吧。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
张屠户闻言勃然大怒。
“你们兄妹二人,还真是一样的孬种行径!陈道忍祖传道观被人夺了,不敢吭声,窝在土地庙里当缩头乌龟。你这娘们被人打上门来,不想着报仇,反而叫我不要招惹?”
张屠户气极反笑,指着陈灵芳道,“你以为不靠你陈家,我就找不出姓韩的住处?咱们走着瞧!”
说完一转身,怒气冲冲地离了院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丫鬟春香立即凑了上来,娇娇滴滴地要给张屠宽衣解带:
“老爷,这是怎么啦?夫人又惹您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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