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春美没记起来，林识倒是想起来了。
叶秋菊提过一嘴，阿亮正是跟在外婆身后的跟屁虫，当年外婆出嫁时，他还伤心到绝食了三天三夜...
从那丝羞涩里，她看到了他眼底久别重逢的欢喜，只可惜他记挂几十年的人，早已被时光洪流剥夺了回忆。
外婆终于回到了熟悉的老地方，找回了老友旧识，却丢了自己。
物是人非事事休，林识替外婆惋惜感伤。
但当事人郑春美倒毫无感伤，好奇地打量着阿亮，认真地嘀咕：“亮仔，也不亮啊...”
阿亮红肿的脸一窘，“我...不是靓仔啦。”
“哦哟，大晚上在坟头叙旧，怪怪的哦。”叶秋菊左手拉过郑春美，右手朝阿亮一挥，“回家再聚，群里几个都在喊要见阿美。”
可郑春美挣开叶秋菊的手，四下张望黑漆的山头，“来找，找...”
“找你阿嬷吼？”叶秋菊又重新牵回。
郑春美点头如捣蒜，拉着叶秋菊一个劲儿要往山头深处走去。
“哦哟，天黑不好找，大晚上在人家坟头乱窜吼...”叶秋菊打了个冷颤，“具体在哪座坟，我也记不得，我们明天白天再来找。”
“不。要找。”郑春美怎么也不肯走，坚持要找阿嬷。
老姐妹俩一个拉着往左，一个扯着向右，僵持不下。
林识正想劝，就听沉默在旁的阿亮，举了举手，“要不...我带路？”
“带！”
“你认识？”
姐妹花异口不同声，齐刷刷望向阿亮。
阿亮面色稍显局促，腼腆地解释：“我每年去扫墓祭祖的时候，就...就有顺路去看一下...”
“哦哟，你这样子有心吼。”叶秋菊一脸吃惊，挤眉直笑，笑得意味深长。
“哦哟，有心，你，吼。”郑春美单纯觉得有趣，跟着学样起哄。
阿亮顿时闹了个大脸红，连忙背过身，在前面带路。
路不远，没走几分钟就到了。
墓前的杂草被整齐修剪过，又长了矮矮的一截。
枯叶青苔也似前不久刚被清刷过，打扫得很干净。
林识一路多次替外婆表达了谢意，望向阿亮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意。
每年坚持来扫墓，兼顾老友的先人，替外婆尽孝，实属难能可贵。
郑春美呆呆地立在墓前，望着石碑，转头问叶秋菊，“我阿嬷呢？”
叶秋菊指了指垒砌的小土丘，“在里头睡着呢。”
“黑，冷。要起来，回家睡。”郑春美敲了敲石碑，像在叩门。
阿亮满脸惊愕，转头望向叶秋菊求解。
叶秋菊小声嘀咕了两句告知情况，阿亮一下呆在了原地，满脸难以置信，又流露万分痛惜。
“阿嬷，阿嬷啊...回家了...”郑春美蹲在墓碑前，深切呼唤着亲人归来。
可空旷寂静的夜，毫无回应，徒留她独自感伤。
“怎么，没有了...”她回身再问叶秋菊，满脸困惑里夹藏着悲伤。
叶秋菊解释不清，索性直言：“你阿嬷很早就死啦。”
“死，是什么...”
“哦哟，死了就是死了啦。”
阿亮于心不忍，轻声安抚着解释：“就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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