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带着北方特有的干冽气息,透过北京近郊庞大基地高耸的合金窗棂,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清冷的影子。停机坪上,数架流线型的垂直起降飞行器安静地蛰伏着,引擎冷却后残留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出几缕白烟,仿佛任务结束后的余温。为期整整六个月、漫长却出乎意料平顺的护卫任务,终于在此刻画上了句点。
“无惊无险,”唐泽靠在冰冷的合金廊柱上,望着远处基地建筑棱角分明的轮廓,心中感慨万千。这半年,平静得近乎奢侈。无论是预想中的边界摩擦、隐秘的觊觎者,一次都没有真正突破防线,需要他们这些被赋予特殊力量的修行者亮出獠牙。
日子在严密的监控、枯燥的轮值和日常的修行中悄然滑过,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深潭。任务简报里那些惊心动魄的预案,最终都成了纸面上的文字。唯一的波澜,或许就是共同吃住、朝夕相处带来的情谊发酵。四组和七组的成员,在食堂的喧嚣、训练场的汗水、休息室的插科打诨中,早已褪去了最初的陌生与客套,变得熟稔异常,甚至能互相调侃对方的糗事,分享私藏的零食。
告别时刻终究来临。四组组长马姬,这位身材高挑、性格如同她火红短发般张扬明艳的女子,踩着蹬蹬作响的短靴,大步流星地走到唐泽面前。她身上还残留着基地配发的清洁剂那淡淡的、混合着阳光晒过味道的气息。她张开双臂,毫不客气地给了唐泽一个结结实实、充满力道的拥抱,饱满的胸脯挤压着唐泽的胸膛,带着温暖的体温和一种不容拒绝的热情。她侧过头,红唇几乎贴着唐泽的耳朵,带着促狭的笑意,声音清脆地喊道:“走了啊,小猛男~”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可别忘了姐姐我!微信联系~”说完,她还用力拍了拍唐泽的后背,发出“砰砰”的闷响,这才松开手,留下一个狡黠又妩媚的眨眼。
看到这一幕的黎想立刻咧开大嘴,用盗版的川普带着特有的抑扬顿挫响了起来:“嚯哟!要得嘛唐泽娃儿!藏得深哦!天天一个锅里抢回锅肉,眼皮子底下就把人家大美女勾兑起咯?可以可以,有前途!”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熟悉的力道,重重地拍在唐泽的肩膀上,挤眉弄眼,一副“哥子懂你”的表情。
唐泽听着这话有些尴尬,只能抬手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带着点憨气和不好意思的笑容。他再次看向马姬,礼节性地轻轻回抱了一下这位热情似火的组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飞快地扫过不远处安静伫立、气质清冷如幽谷兰花的许红豆。许红豆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只是微微侧头,目光平静地掠过他,投向远方起飞的飞行器,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阴影。
七组组长汪筱,一位身姿挺拔、面容清丽中带着几分英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双手抱臂,斜倚在另一根廊柱上,线条优美的下颌微微抬起,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角。她看着自家组员唐泽那副“万花丛中过”的微妙情态,不禁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饱满的红唇抿成一条略带无奈的直线,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子…桃花运倒是旺得很,怎么就没个定性?自己组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行走的荷尔蒙散发器?看来回去得好好‘敲打敲打’了。”一丝作为组长对组员操心的忧虑,混合着点“恨铁不成钢”的笑意,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随着任务结束的正式通知下达,一个月的悠长假期如同诱人的果实,悬挂在每个人面前。短暂的喧嚣过后,离别成为主旋律。
四组的五位姑娘——马姬和她的队员们——则洋溢着另一种兴奋。她们围在一张铺开的地图旁,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声音清脆悦耳。有人指着地图上标注的“漠河”,眼神亮晶晶的;有人翻看着手机上的攻略,念着“舞厅”、“雪原”、“零下四十度的挑战”;还有人已经开始兴奋地讨论要带什么颜色的羽绒服拍照最好看。她们决定来一场充满冒险精神的自驾之旅,目标直指祖国最北端的冰雪王国漠河,一辆经过特殊改装、适合极寒环境的越野车已经在基地车库里待命,后备箱里塞满了防寒装备、自热食品和欢快的期待。
七组的动向同样明朗。汪筱和安新如今已正式公开了恋情,正站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他们的计划是先跟随同组的黎想一同前往万宁。黎想此刻正站在不远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老旧的皮质钱包,里面夹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他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照片边缘,眼神望向南方,充满了深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思念。他黝黑的脸庞上,刻着归家的急切和即将见到妻儿的柔软。对黎想而言,万宁意味着椰林树影、温暖的海风和家人等待的灯火。汪筱和安新计划在万宁稍作停留后,再开启属于他们两人的甜蜜旅行。
许红豆,这位七组中以清冷独立着称的美人,则选择了一条最孤独也最诗意的路线。她没有与任何人过多寒暄,只是默默背起那个与她气质相得益彰的、洗得有些发白的帆布背包,里面简单塞着几件换洗衣物、一本厚厚的诗集和一本关于西伯利亚铁路历史的书籍。她独自一人走向基地通往普通列车站台的摆渡车,身影在空旷的场地里显得有些单薄却无比坚定。她的目的地是那趟着名的、穿越广袤欧亚大陆的绿皮火车,她要一路向北,经由满洲里,驶向俄罗斯冰封的腹地,让铁轨的轰鸣和窗外的风景成为她假期的注脚。
唐泽的目光在人群中短暂地停留,最终落定。他自然是要去找程慧的。那个在成都、如同港湾般等待着他的女子。
飞机划破北方的清冽空气,向着西南方向那座弥漫着椒麻香气与悠闲氛围的城市——成都,平稳地飞去。舷窗外,地面的轮廓越来越小,最终融入广袤的华北平原,而每个人的假期故事,才刚刚翻开扉页。停机坪上,只剩下引擎卷起的尘埃缓缓飘落,见证着这场盛大而充满人情味的告别。
.....
在中国雄鸡版图昂首的冠冕之上,在黑龙江蜿蜒如墨的臂弯里,静卧着一座被雪与光亲吻的城市——漠河。
它不是喧嚣都市的繁华倒影,而是大地写给苍穹的一封静谧情书。这里,是中国地理意义上毋庸置疑的“北极”。当你的双脚踏上这片土地,便已悄然立于国境之北,时光之端。
冬之诗篇:
漫长的冬季,是漠河最盛大的独白。天地被纯粹的银白覆盖,无边无际。积雪深过膝盖,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是这片寂静世界里最清晰的回音。气温可以轻易跌至零下三四十度,甚至更低。呵气成霜,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烁如碎钻。河流停止了奔腾,凝固成玉带般的冰河,光滑如镜,映照着天空最澄澈的蓝。白桦林褪尽铅华,只剩下挺拔的黑色枝干,以简洁而坚韧的线条,在广袤的雪原上勾勒出生命的素描。这里的一切,都仿佛被施了缓慢的魔法,时间在寒流中变得粘稠而富有质感。寒冷,在这里成为一种极致的美学,一种洗净铅华的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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