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虽然武惠妃是武则天的侄孙女,也曾被武皇抱入宫中抚养,甚至从小就与李隆基一处作伴,可以算得上是半个青梅竹马。
可是他们毕竟差了十四岁,等到武仙真彻底出落成明艳动人的少女时,宫内外早就几经改天换地,政权易主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且时人多以排行称呼,就像武仙真和高力士还有从前的杨玉环会叫李隆基为“三郎”,大明宫的宫人们会叫李琩为“十八郎”一样。
就算李隆基叫了“九娘”,武仙真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说谁。
甚至很有可能李隆基就是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心里的秘密,除了高力士,无一人可奉告。
作为李隆基最为宠爱的女人,武仙真其实并没有特别了解他的全部,就像李隆基也并不知道她为武氏一族、后位以及储位又付出了多少谋算和心血。
那杨玉环知道的就更少了,她在李隆基的心里,充其量就是一个美丽的玩物,武惠妃的下位替代品,甚至连替代品都算不上。
至少武惠妃这个正主是有过许多次机会顺利成为大唐的皇后,可她杨玉环哪怕家人鸡犬升天,堂兄杨钊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权臣,她也根本没有资格被擡一擡身份。
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忽略玉环,或者觉得她作为宠冠后宫的贵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没有道理还要更进一步。
玩物是不配上桌与人平起平坐的。
纵使世家失权,豪门衰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本该获得与自己更为匹配的身份地位,就像成为寿王妃那样。
可惜从李隆基盯上她开始,就让她彻底失去了话语权,失去了人生的无限可能性。
玉环不是政治家,倒也不是非要站在谈判桌前议事,不必像武惠妃甚至族亲武则天那样成为政治漩涡的中心。
可她更不愿意失去自由,失去爱情,失去自我选择的权利。
今天,她站在麟德殿内,虽然是因为李隆基的一句话,同样失去了选择权,可从根本上来说,恰恰是她与很多人共同努力经营的成果。
是他们所有人,更是她内心深处选择后的答案。
她带着问题前来,自然要解决一切才能离开。
这支舞或许突然,却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外,倒是李隆基的反应很让她惊讶。
玉环是一名出色的舞蹈家,自然能很好的在跳舞的同时接收现场观众的所有反馈,这能帮助她进益自身的舞蹈技巧和情感,也能帮她快速调整接下来的动作,这种献舞同样很考验临场反应能力。
在李隆基轻声叫出“九娘”这两个字的时候,玉环并没有听见,毕竟她不是顺风耳,现场又有乐声和宾客私语声,除非她贴着李隆基跳舞,不然根本听不到。
但是她一直留神李隆基、李瑛和李亨那边的动静,这三位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可以说从李瑛偷偷观察李隆基开始,一切被她尽收眼底。
所以她不用知道李隆基说了什么,光看那失态的动作和神情,看高力士略带复杂的眼神,还有武惠妃的惊讶怀疑,就足够清楚了。
只是她带着与其他人不同的疑问,甚至分神看向了康苏儿,以眼神询问对方是否有异动。
她只当是之前康苏儿的突厥巫术起了作用,还发作得那样快,等不到她跳到突厥巫舞就已经有了极好的效果。
可就是康苏儿都一头雾水。
这让玉环有点不确定,甚至开始朝别的方向怀疑。如果她能听见那声“九娘”,或许还能联想到之前在练习飞天玄女舞时和李隆基的意外相见,就是引得武惠妃生病的那次。可惜她听不见,更不知道这座宫殿里每个人那复杂又隐秘的小心思。
猜测的同时,她还得跳完整支舞,好在反弹琵琶的那部分已经被删改,否则很容易忙中出错。
她将飞舞出去的披帛收回,攒拢到手中,又猛地向上挥舞出去,同时张开双臂上身向后倾倒,凌空下腰,稳稳控制住身体,任由盘旋而上的披帛在身体两侧飘落,顺势跪倒在地,又瞬间腾起站立,完全由腰部和腿部发力,舞姿却依旧动人心神,让一众宗室贵戚都挪不开眼。
没人见过这样的舞蹈,或者说没有在现实中见过,这样的动作和神迹一向出现在壁画中,出现在诗文书画里,还是头一回见有人能完美呈现。
“她是谁?梨园的人?还是内外教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宫里有这样厉害的舞姬!”在被玉环一系列动作的冲击下,众人窃窃私语,相互打听起来。
“这谁知道,从前李龟年带人来我府上时,也从没有见过如此出色的人物,长得美,跳得更美,回头我可要找他算账。”
“这样的人怕是百年难得一见,李龟年那老小子不肯放人出来,还不是怕你把人关在府上不肯放出来,哈哈哈。”
“要说不肯放人,这还真有,喏,瞧见太子没有,之前陛下可是派了羽林军去他府上要人,”那人说着还很嫌弃地撇嘴,“要我说喜欢谁留下也没什么,偏偏太子还是借用了小郡主的名号,这实在是丢人,竟然让女儿替自己背锅。”
这事不算是秘密,毕竟当时京内各府女眷都在院内,少不得回去说给自家人听,只是她们并不了解内情,传来传去也就变了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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