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六十一章(三合一章)新被新衣……
“那有什么。”宋衍笑道,“你是小孩子。小孩子有特权,不用干活,完全可以等着吃就好。”
“那不行。虽然说娘亲已经把沈阿公的钱都还完了,但我是个大孩子,家里能帮的事情还是要帮一些的。”
宋衍啧了一声:“长得和豆芽菜似的,怎么能是大孩子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成日里只会在大哥身边疯跑,没日没夜地围着他转,可烦人了。”
说起大哥,宋衍的瞳仁颤了颤。他还是不能全然接受自己是被大哥扔下来的这个事实。
他始终觉得小的时候他俩玩得很好。不管自己多么无理取闹,大哥都对他无条件包容。连有时候阿爷都被烦得受不了,只有大哥疼惜他。
姜姀说得没错。他被大哥针对了九年时间,早该看清现实。
只是那时候一直在自欺欺人,觉得他只是用自己儿时对待他的方式以牙还牙。就算有时候事情做得过,想想从前对他的好,忍忍也就过去了。
直到大哥开始在他的饮食里下毒。因为下的是芒硝,而且分量不大,所以只是让他跑肚。
这次恐怕莫名其妙被扔到山里也是因为中毒。但他大哥不知道的是,他在赴宴前夕不想空腹饮酒,吃了两大碗冰镇绿豆汤。正是绿豆的解毒功效,让他不至于死得那么彻底。
好在一切都过去,他逃出来了,从前的宋衍也死了。如今他只是大罗山上落魄的郎君,也是姜家娘子聘来的劳工,后半生有这个身份就足够了。
见他低垂下眼眸,小果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柔声安慰道:“可是大哥哥现在也很厉害。小时候做得再怎么不好,那也只是小时候的事。”
她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在脑子里猜猜,觉得他可能是认为自己没有同龄时候的自己厉害,所以不高兴了。
宋衍疼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可惜手脏腾不开,便用脑袋撞了她额头一下:“果然是大孩子了。说句话来一套一套的,和你娘一模一样。”
小果笑了笑,伸出手帮他一起抹盐。姜姀叮嘱过,让他俩多抹点儿。就怕天气不足够冷,兔子在屋里腌个两日会坏。
等这边大功告成后,姜姀把兔子和那块抹好盐的五花肉放在一块。
熏兔子等到熏完能吃还要一阵子。到时简单腌过的五花肉就拿来先吃。接下来一段时日,他们家都不愁肉吃了。
她朝锅里下了最后半碗凉水,等这趟凉水煮开,饺子也就能出锅了。
三个人肚子都饿,围着陶釜眼巴巴地等,终于再次揭盖时,见到了陶釜里的水冒上来了大泡。
姜姀盛出来三个饭碗的饺子后,陶釜里还有多,倒时谁要没吃饱就自己添。煮的这些量怎么着都足够三个人吃了。
她特意挑了小果自己包的那只给她。
小小的人儿用筷子戳起饺子。看着破洞的饺子流出油滋滋的汤汁,将它高高举起轻轻地吮吸了一口。
太鲜甜了。一口下去什么都有,香得她整个人冒起了幸福的泡泡。
几个人大口大口地吃着,把陶釜里的饺子汤都喝完了。
姜姀打了个饱嗝。吃得真是太满足了。
这阵子要么吃饭,要么喝粥,偶尔吃一次面食感觉真是不错。暖呼呼的饺子汤下肚,整个人身上都跟着暖和起来。
吃够了碳水,这夜里她睡得格外酣甜。
想着白日里还有她忙的,她起了个大早,把在灶房放着的柴刀和木桶都拿出来。
屋里两人还在睡觉。她在屋前升上了火,先烧出来一陶釜开水,放凉了喝上几口后,搅了一锅米粥剥了三颗红鸡蛋一道下去热。
等米粥出锅还要不少时间,她趁着这个空档去了竹林。今日要做熏兔子用的熏棚,以后熏肉什么的都能用上。
那日沈猎户搭灶房的时候她全程陪着。上手实操过,知道用泥土搭东西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无非是用细竹子搭一个框架出来,然后再用黄泥一点点地给它糊上去。
估摸着等她一会儿回来,屋里的人也该醒了。到时喊上他们一起帮忙,像当初那样几个人分工,大半天时间应该就能将熏棚搞定。
来到竹林里,姜姀砍竹子扛竹子一气呵成。可能是动静闹得大了些,把屋里还在睡觉的两个都吵醒了。
小果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屋外,看了眼声音的来处。
见她娘亲把竹子扛回来,想起来今日要做熏棚,猛的一拍大腿,赶紧又进屋去,把才醒来还在愣神的宋衍从竹排上拖起来。
一大一小来到屋外。宋衍埋怨了一句:“你怎么睡醒也不叫我呢。”
姜姀笑道:“今日咱们还有的忙。你俩多睡一会儿,然后等忙完了我早点去睡。这样每个人都能休息饱,不至于把自己累着。”
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宋衍点了点头:“那我帮你把竹子上的竹枝都先削了。”
“好。”姜姀道,“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个呢。那我就去挖泥巴了。熏棚不需要做得太高,没必要非得用黄泥来做。咱周围遍地都是泥巴,我去挖一些过来。”
小果作为三个人里最小的并没有跟去。揭开叶片看了眼陶釜里的米粥后,嘴角一弯就笑开了。
三个圆溜溜的鸡蛋在米粥里浮沉。到时候他们一人能分着整一个。从前在陈家的时候哪有这种待遇,别说是一整个鸡蛋,有时候连鸡蛋花都分不上一口。
托他娘亲的福,而今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她心里格外珍惜。而且她有信心,总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会一点点更好起来。
毕竟她娘亲那么聪明又那么能干,会做竹编,会打猎,还能做好些的吃食。
她在村子里就没见过任何一位比他娘亲还厉害的娘子。关键不只是这个。她娘亲长得还漂亮,虽然皮肤没有很白,眼睛没有很大,鼻梁也没有很高,但是加起来就是让人看着特别舒服。
一个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么完美呢。她真是太替她娘亲感到骄傲了。
姜姀来到坡上,放眼瞧去,这边有一大片没长竹子的方块地。在周边竹林的包裹下,看起来格外扎眼。
她先前不是没留意过这块地。只是那会儿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脚,没空去琢磨这块秃头地的由来。
心里揣着点疑惑,她用石锄将地上的杂草刨开。里头露出来的泥壤明显和周围的不同。
颜色更深,石头更少,质地也更软。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地方原先就种过东西,所以瞧起来明显有被拾掇过的痕迹。
意外发现这个抛荒地后,姜姀打心眼里感到高兴。有种过的地和没种过的地那完全是两码事。哪怕它抛荒了这些年,只要稍微沃一沃肥,很快就能播种种东西了。
可若是一块从来没经过开垦的土地,那从翻地沃肥到最终把肥力养好,需要差不多两年时间。这也是她这阵子没急着开荒的原因。
于是又一件事情被加入了待办事项清单。姜姀很喜欢这种给自己列计划然后一一完成的感觉。
每完成一件事,都让她觉得很有成就感。在这种感觉的裹挟下,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也是他这阵子始终过得充实又有干劲的原因。每完成一件小事,就相当于一次自我的实现。
比如现在,翻地和挖泥巴这两件事情完全可以合在一起干。只是可能会将整条战线拉得长些。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又不赶时间。
*
石锄不算好用,翻起地来效率不高。她一边松土,一边将表面带有杂草的泥土扒拉到木桶里。好一会儿工夫后,才集齐一桶先提着送回去,然后再折回来继续。
宋衍那头已经把竹子的枝叶削完。见一向快手快脚的姜姀好半天才提回来一桶,有些纳闷地问道:“阿姀娘子今日怎么比平时磨蹭?”
指了指坡上的那块空地,姜姀道:“那上头有一块抛荒地,我一边挖土一边除草,就耽搁了。”
宋衍瞧着眼巴巴的:“要是我能帮你就好了,可惜我的腿……”
见他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用夹板固定着的那条腿,姜姀忙说道:“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宋衍和小果都是急性子。一个火急火燎想吃东西,还算正常,好歹在她的理解范围内。
可这一位却因为没法帮她干重活感到心焦。这样的人要是活在她上一辈子就好了。眼里有活,又内卷,他不升职谁升职。
张了张口,宋衍到底没说什么。姜姀说得对。现在怎样都不重要,只要他以后还在这座山,还在这间草屋里住着就成。
只没想到她的“以后”里面还涵盖了他这个人,是不是意味着这阵子的努力她是看在眼里的。
心情像落雨时分的池水,一圈圈荡出涟漪。他是真的高兴,高兴被认可,尤其是被姜姀。
与想着想着就走偏了的宋衍不同,姜姀一门心思扑在准备熏棚的泥巴上。来回几趟,房屋前的泥堆就堆得像小山似的,跟上次制炭后留下来的那些加起来,差不多算是够了。
这阵子许久没下雨,泥壤干得厉害。她往里头兑了足足两桶水,才将它和到能塑形的软度。
起身看了看,这次用的竹枝都只有大拇指粗细,并不需要借锯条给它们分段,有柴刀就足够。
等劈好定型用的竹枝后,姜姀定了个方位。
熏棚就搭在屋子的西侧。东侧是灶房,沈猎户做灶台时在它的背后预留了一个烟道,不适合在那儿再加什么东西。
这步完了以后,剩下的事情,另外两个人就有点爱莫能助了。
她将竹子等距离地插了一排到泥地里。这个步骤就花了她好大的力气。
草屋边上的泥地都夯实过,不把表层的那些硬泥壳子掘开很难把竹子插进去。于是又是泼水又是松土,她忙得浑身大汗,终于在事先确定好的定位线处插上了竹竿。
接下来便是放置横向的竹子。先前搭造房时,她和沈猎户一人拖着竹子的一头,这样两端均匀受力,都能用草绳固定好,便不会觉得操作困难。
但这回只有她一个人。她只能将竹子搭在自己的肩头,用身体帮助维持平衡。先捆上一节草绳后,又挪动身体前进些许,继续捆剩余的十字角。
这个动作太费劲了。原身个子不高,肩膀能够着的高度有限。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没给纵向的竹子留得太长。好在渐渐手熟了便做得快些。可即便这样,还是让她为此忙活了好一阵。
将三面横平竖直的竹竿都密密扎好后,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阵子以来,这一对肩膀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头。今日说什么也得洗个热水澡放松放松。
一想到洗热水澡,姜姀干活的动力又来了。她开始给熏棚筑泥巴墙。
相比之下,抹泥巴这个活计的难度比先前的小不少,甚至那些低处宋衍和小果也能来帮忙,很快竖起了底层的泥坯。
之后她便顺着他俩打下的基础,摸索着将泥巴往上缘糊,没多长时间就到了顶。
屋顶就不能延续墙体的做法了,还得用茅草和泥壤掺起来铺上去。要不然受重力作用,这些泥巴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碎一地。
好在有先前看沈猎户补茅草屋顶的经历,这一次她依葫芦画瓢做得有模有样,还在屋顶下头横插了两根长竹竿。到时熏的肉就吊在这儿。
看着大功告成的熏棚,姜姀心里忽地生了个主意。
她想养鸡了。熏棚其实完全可以当作鸡窝来用。
这东西三面密实,面向山溪的方向还有一个敞开的洞门。到时养了鸡,白日里就把鸡放出来到院子里跑,夜里再赶回到熏棚里去。一物两用,一点儿都不浪费。
她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看了看天,今日时辰尚早,正好把坡上翻了一半的抛荒地打点完。那块地不算大,目测起来不到一亩,应该很快可以完工。
小果想来帮她娘亲一道翻地。可惜她个子太小,站在那儿还没有石锄高。
姜姀只能让她拿着一根树枝,一边拔草,一边用树枝戳手边的泥地稍微翻一翻。没什么太大作用,纯粹为了让她图个开心。
拿着树枝的小人儿玩得相当起劲。只是小孩子多汗,在太阳底下晒晒,没多久就热得大汗淋漓。
今日这澡看来必须洗了。不仅她自个儿洗,还得带着小果一道洗。
先前做的肥皂算起来已经放过了半月,今日便是它开封启用的头一日。
姜姀虽然知道怎么做肥皂,却也是头一回动手亲试。当初的堿水没过滤好,也不知道做出来的肥皂会不会黑得不能看。
于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活儿还没干完呢,她就开始憧憬起接下来的洗澡之旅。
宋衍在坡下眼巴巴地瞧着。他也想爬上去,但苦于爬坡的姿势实在不雅。他不乐意在姜姀面前那样没尊严地蛄蛹上去。
于是只好在下头给她俩加油打气,也算是他们三人合力。
搭完了熏棚,翻完了地,姜姀松下一口劲来。总算可以休息了。
陶釜里的水已经烧好。她把开水兑凉,用手背摸了摸觉得水温正好,又将苇帘子挂在灶房和堂屋中央,关上屋门,把宋衍锁在了屋外。
柴刀轻轻一劈,装肥皂的竹筒就破开了。姜姀仔细打量了一番做出来的肥皂。
没有先前兰英婶给的那块好看。上面有星星点点的黑灰,像一粒粒碾碎的黑芝麻。
不过这种生活用品嘛,实用就好,不讲究个别颜值。她用湿水的手抹了把试试,能起泡了,看来是成功的。
她先帮小果洗。替她脱去了衣裳,用水淋了一遍,然后抹上肥皂,用掌心摩挲,在她身上搓出许多细小的泡泡。
小果特别喜欢洗澡的感觉。她娘亲每次都轻手轻脚地帮她搓洗,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实打实有娘疼的孩子。
而且洗完澡,整个人轻飘飘的特别舒坦。每次洗完她夜里都能做个好梦。不是梦见吃肉,就是梦见吃糖。这两个都是她最爱吃的东西,梦见哪一个她都高兴。
姜姀帮她身上搓了个遍后,用热水淋了,麻溜地替她套上外衣。
外头的第二趟水也烧好了。这回是她自个儿洗。
窗纸密不透风,灶房氤氲着水汽。朦朦胧胧中,她褪去自己的衣裳,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具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这才过了多久,身上已经比先前多长了一层肉了。尤以胸前变化最明显。
这处原先肋骨一道道的格外显眼,用手摸上去像搓洗板似的坑洼不平,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害怕。
尽管现在她身上看起来依旧干瘪,但那些太阳没晒到的地方,因为有了零星脂肪的填充看着比先前白了许多。
总归是在往好里去的。
在屋里洗洗唰唰了好一会儿后,她穿上了衣裳。打开屋门,宋衍正抱着小果,坐在灶台旁玩剪刀石头布的游戏。
没想到这游戏这个朝代也有。听他们的规则,输了的那个要受到惩罚,可以自己选择被弹脑瓜嘣或者拍一下手掌心。
小果这轮输了,选择了脑瓜嘣。宋衍明显收住劲力,手指在她眉间只轻颤了一下。可即便这样,小果还是嗷嗷叫着疼。
知道她是在耍无赖,姜姀笑了笑,也加入她们。
三个人剪刀石头布,没想到运气最差的竟是她自己。
被两个人轮着,一个拍掌心一个弹脑门。她心中叫苦不叠,想求他们放过吧,又觉得小孩子都玩得起,拉不下这个脸。
想想算了,愿赌服输,弹就弹吧,大不了一会儿弹回去。尤其是宋衍这个大人,弹她弹得格外起劲,哪能让他占去这种便宜。
最终的结局是,宋衍哭着喊着叫认输。
姜姀不愧是做竹编的,那手指头的力气一点不是盖的。就跟拿了个弹弓往他脑门上射一样,一弹一个红印子,一弹一个不吱声。
宋衍撇了下嘴。玩归玩闹归闹,怎么还能下死手呢。算了,他大人有大量,这回就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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