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牛没脾气了,一屁股坐在老鳏夫让出来的位置,伸手靠近炭盆,火热的温度叫他冻僵的身体活泛过来,舒服得直叹气,“行行,你怕冷,哥哥疼你,咱就坐着不动烤烤炭火。”
黄三牛当然不是真在和他大哥闹,只是他们一家从前都是这么过来,以前日子苦,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斗斗嘴将心里的苦闷散出来,人能好受不少,即便此刻日子好了,这习惯也没改。
要是黄大牛要和他吵,那黄三牛就能一直吵下去,可黄大牛说得却是疼他,这样直白的好话,倒叫黄三牛闹了个脸红,没好意思再开口,默默往炭盆凑了凑,认真听他哥的话烤火,那火光照在脸上,不光身上暖和,心里更暖和。
他擡头望了一圈,大哥吊儿郎当的,二哥表情放松,老叔拿着个酒葫芦在小口喝酒,时不时调笑他那正经的二哥两句,虽然外面还在下着古怪大雪,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慌,因为亲人都在身边,反而有种别样的温馨
外面的人都躲起来,安静下来后,啥声音都没有,黄三牛感觉自己都能听到雪籽落下的簌簌动静。
“雪下得真是好大。”
黄三牛这么说着,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就是感慨一句,随着他话音落下,剩下三人也朝窗户望去,过去不到一个小时,落下的雪已经将盖住道路屋顶,就连树都变为纯白色。
“索性拉上保温膜,不然现在还不得急死……”
庄稼汉心里最紧张的,永远是地里的庄稼,官家除去让他们拉膜,还让他们在四周挂上棉被挡风,还专门派人给他们做锁扣,确保棉被不会被风吹跑,当时他心里想的是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再看外面大雪纷飞的样子,老鳏夫活了五十多年都没见过,要不是有这层棉被,怕是的确挡不住寒气,难怪路边的树都有人往树干上裹胶皮。
既然人没事,庄稼也没事,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而此刻北方叛军所驻扎的尧城同样下起鹅毛大雪。
军中有人夜观星象,发现今日会有寒风入境,提前做了准备,只是这寒风要比预测的冷冽许多,上一秒还是炎炎烈日,下一秒就如坠冰窟,如此强烈的冷热交替,激起狂躁的大风,瞬间就把军中营帐掀翻,各种杂物呯呯哐哐滚了一地,闹得人仰马翻。
这还不算完,接着大雪就落了下来,他们没想到气候转变如此快,身上还穿着夏衣,不少还打着赤膊,被雪冻得脸皮发青,手忙脚乱穿上衣服,但准备不够,衣服不够保暖,眼见着雪都没到鞋面,人被冻得哆哆嗦嗦,只能想尽办法取暖。
有人冲回营帐,想要翻出被子裹上,可刚才那场风,将一切都吹得乱七八糟,被子早被吹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一群人急得团团转,最后不知是谁点了火,越来越多的火被点燃,在军营中蔓延,最后照亮了漫天飞雪。
边城军怎么都想不到,打败他们的不是天河王军,也不是老对手塞外人,更不是最近名声大噪的新秀星光军,而是会葬送在一场火里,太突然了,一切发生得都是如此突然迅猛,就如决堤而下的河水,人力根本无法阻挡。
边城军的主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谋划许久,才聚拢起来的军队在眼前溃败,却没有任何办法,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甚至认为自己在做梦,不然自己怎么会败在一场天之异象里,他甚至都已知道这场异象会发生。
可天地的力量伟岸又无情,无论人心中是多么得不愿意,绝望乃至痛恨,都不会改变一切,这场雪改变了边城军的命运,但作为对手的天河王军也不见得是赢家,毕竟这场雪来得太突然了,很多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冻伤冻死不计其数。
更加糟糕的是这场雪不像是之前那样,之下了短短半日就结束,虽然后面雪势变小,却一连下了三日都不见停歇,而这时候雪已经足足有半人厚,他们被大雪困在家里中无法外出,没有足够的食物,也没有备好的木炭,望着外面还在下的雪,面上绝望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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