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栖逐渐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不是他身上带有她的记号,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注意不到这个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侍者。
黑发侍者和其他npc的行为模式完全一致,他并不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小心谨慎地试图打探情报,也没有流露哪怕一丝一毫的紧张,该离开时更不会多在场上停留,补充完餐点就又会回来,倒真兢兢业业得像是玩起了某种模拟经营小游戏。
鹿栖轻轻眨了下眼睛。
她的瞳孔与虹膜早已融为一体,只余一片空茫的镜面般的青翠,无法从中看出任何情绪,但如果是熟悉她的人,就能看出她在刚刚流露出了一瞬很轻微的笑意。
银发领主戴好面具,收拢力量,待压制到足以越过规则进入下层后,她悄然隐去。
普勒斯注意到这一点,眉头微挑,向下看去,果然在下方角落的阴影里发现了那抹沉白的身影。
看来,对方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普勒斯不喜欢压制力量,但这一做法启发了祂。鬼怪的恶劣总是相似,祂非常乐意亲自为某几个幸运儿增添一点考验。
于是祂也压制力量下场,走入了人群之中。
人类玩家此时面对的,正是正在进行的舞伴邀请难题。
舒缓的音乐已经播放起来,有血口咧到耳根的“客人”朝某人发出跳舞邀请,被拒绝后将其脑袋一口咬进了肚子,血撒了一地。
偏偏那些穿着礼服,仿佛十分绅士的男男女女,好像完全察觉不到脚底的赤流一样,笑嘻嘻地踏过血迹,对这血腥的一幕视若无睹。
只有少数人脸色难看,狼狈地转移视线。
这是用命试探出的第一条规则。
不能拒绝别人的邀请。
立刻有离得近的玩家开始组队,通过先答应彼此的邀请,占据舞伴这一位置来应对,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幸运的,总有独狼处在人群的最边缘。
不过,剩下的人也不是傻子——那些蠢蠢欲动,正朝落单的人类玩家走去的npc,必然是攻击性较强的诡异,而与之相对的,那些无动于衷的诡异则更缺乏主动,安全性稍微高些。
于是趁着自己被邀请之前,他们率先朝最近的目标发出邀请,以期一个更好的处境。
可以说处理都没什么问题,都到这一步了,又有前车之鉴,不会有人还蠢到违反规则的。
当然,这一切和江远没什么关系。他神色如常地将托盘里最后的东西摆在桌上,正准备走位时,身后响起一道落雪般的声音。
在嘈杂的背景音中,轻飘飘地响彻在他耳边,不容忽视,不容拒绝。
冰冷而清晰。
“这位先生……能请你跳支舞么?”
……
黑发侍者的动作缓缓停下。
他转过身去,一抹从未见过的纯白映入眼帘。
这是一个此前从未出现的身影。
侍者沉默地在人群中穿行,将人与鬼的声音与特征都记入脑中,唯独没有关于此人的印象。
这很不对,尤其当祂的特征如此明显时。
祂有着雪一般冰冷而柔软的长发,穿着纯白色礼服,上半张脸被银质面具遮挡,看不清眼睛与神情,带有一种出尘的、令人恍惚的美丽,似乎是一位「人类女性」。
但那对引人注意的银丝鹿角,显然是不属于人类的异常之一。
这是一只诡异。
一只刚从更高处下来的……挑选好了猎物的高等诡异。
而现在,这只诡异自然地将双手落于身前,轻轻交叠,上半身一动不动,宛如了无生气的沉静的石膏塑像,等待着他的回答。
拒绝,是死路一条。
……
在短暂的静默中,江远压下听到声音那一瞬,心底泛起的一丝异样。那或许是因为未曾预料之事的影响。
他冷静地考量着现状,帽檐下的黑色眼睛沉静无波,只有袖中有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声。
鹿栖知道那是什么。
人类当前最强战力是个「好人」。面对站在人类对立面的诡异,他从不会犹疑,也从不会留情,只有一例例外。
显然易见,此时的她,并不在此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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