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徐慧约锦瑟在城外的寺庙里相见。
老和尚的木鱼声一下一下，透着沉闷。
锦瑟也有些不耐烦：“叫我来做什么？”
徐慧举止从容，京城里关于徐铉疯病的种种传闻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
她虔诚的上香跪拜后，想上前拉着锦瑟的手。
锦瑟缩了回去：“有事说事。”
徐慧也不尴尬，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梨花树下，采莲摆了茶。
等一坐下，锦瑟一杯茶饮尽。
徐慧看出她的急躁：“锦瑟姑娘，我在这庙里为表哥和夏禾，点了往生灯，又请大师为他们超度。”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弟弟做的孽。”
“是他的恶念，起了这场因果。”
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透露出许多本性。
而锦瑟见到徐铉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他眼里的阴毒和奸诈。
或许他父亲徐瑞，更甚有之。
因此，她不愿意和徐慧过于亲近。
即使徐慧的眼里，满是单纯和善良。
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他们终究是一家人。
“你既然知道，也该明白需要忏悔的人不是你。”
“锦瑟姑娘，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不行。”
徐慧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听说你给舅母拿了许多银两，这本该是由我们徐家来补偿她。”
采莲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端到锦瑟面前。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不用。”
锦瑟喝过茶，推开盒子，冷冷的说道。
“以后我们见面还是当做不认识的好。”
锦瑟起身，梨花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徐慧急忙颤着声音问道：“锦瑟姑娘，我弟弟的病，还能好吗？”
“我只会替鬼化怨，不会看病。”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生死全在他自己一念之间。”
话音一落，锦瑟匆匆离去。
徐慧落寞的望着梨花树，哀叹了几声。
父亲徐瑞已经决定将她送进宫去。
弟弟如今成了那样，母亲和大姐能指望的人也只有她了。
穿过佛堂时，锦瑟顿了顿脚。
望着悲天悯人的佛祖像出了神。
孙家一片善心被负，孙伯言赤忱被欺，尚有讨债的机会。
徐铉如今这样，是他活该。
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她愿献出一切为云州将士讨个公道，寻个因果。
只求神明为她指引方向。
万鬼的执念如地狱的哀嚎，夜夜在她耳边萦绕。
她多想将害死他们的恶人一一找出，让他们尝尝万鬼缠身索命的滋味。
但，终究她能指望的，不是这冰冷的神像，而是自己。
与鬼魂做交易，是她许下的承诺，更是宿命的枷锁。
十几年前，她背负着天煞孤星、克亲短命的诅咒出身，一出生母亲便难产而死。
祖母狠心想将她掐死，幸亏父亲极力阻止。
可往后十年，她都被关在小小的山庄别院内。
她一双阴阳瞳，天生可辨鬼魂，失去自由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受到鬼魂的侵扰。
有人说，她是天生的引渡人，应当学道术，驭鬼魂。
可她不愿不肯，更不甘心认命。
她不愿日日见鬼，时时刻刻胆颤心惊。
她要和父兄叔伯那样，提抢上阵，在马革裹尸中找到自己生而为人的价值。
可惜，他们都死了。
没能一将功成，反而冤死他乡。
她终究又是一个人，陪伴她的还是那些终日见不得阳光的鬼魂。
既如此，她便要好好借助这天赋。
驭鬼锄奸，为死去的云州将士寻求真相，讨回公道。
半块残破的虎符握在指尖，她仿佛能感受到往日父亲厚实手掌的余温。
如今，他们的魂魄尚不得安息。
但她一定会替他们化怨，送他们往生的。
***
春花根据小和尚的指引，一路找到了佛堂前。
她安静的等着锦瑟回过神，听她吩咐道。
“走吧。”
马车从庙里出发，驶向城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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