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
仲季常很快入了梦。
他本来还想,有个不错的人牵着总该做点儿美梦了吧?
比如自己有了轻功,在碧绿的湖面上练习水上漂,脚尖在湖面那么一点,一个潇洒转身。
随后在亭子里喝着小酒,吃着烧饼,跟一帮人大肆谈论今天比武谁更厉害。
再比如跟一个有着快乐心情的人一同在草原上快意骑马。
奔驰到一片山野烂漫处,望向远方的重山,脚踏着一地的花丛。
在马背上喝口烈酒,来上一首诗夸赞自己的一匹好马:“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兄弟,好马好马!”
再不济点儿,就和个志趣相投的人,一块儿在一个繁华街口,吹吹晚风,听听路边的免费民谣。
然后找一家烧烤店,撸串喝酒,说人的百态,聊上它个春秋。
结果呢,又是那几幕,老是重演,烦不烦呐!
我看看又是什么?
哦,外公家。
又要穿过这个院子,又要推开那扇木门,又得去看一遍他倒地无法呼吸满脸皱纹可怖的脸。
“哈…啊…季常,帮我…拿一下…药。”
好好,我帮你拿,帮你拿。
“外公?”
“啊…哈…哈啊…哈…”
“你没事吧外公?还是呼吸不过来吗?”
“叫…人…”
好好,我就假装跑出去叫叫,等你倒地再过来看你。
“外公,你还好吗?他们就来,难受吗?肯定的啊,哮喘药被我整没了,还在你枕头上撒了你过敏的花粉…外公?你醒醒!你还想说什么?昨天不是说过了吗?让我去那边好好听话,好让他们继续照顾你们孟家…我知道知道…不过妈妈都不在了…我觉得你们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吗?”
好了,再检查检查。
手指放鼻子
再摸摸脉象:“嗯…脉象正常,滴滴答答都没有,我看人家好人的脉象是滴、滴、滴…你们坏人的就该是这样滴——一声就可以了。”
好了好了,我该出去喊人了。
不过外面好热啊,还是打救护车电话吧,救护车号码是多少来着?
“喂?是急救中心吗?我…我外公他…”
“小朋友,先不要急,慢慢说,你外公怎么了?”
“他好像昏倒了,我喊他他不答应…”
“你家地址在哪里?你一个人在家吗?爸爸妈妈没在身边?”
“我爸爸明天就来接我…可是我外公…”
电话铃声响起,打扰了他梦的结尾。
哎,为什么不早点儿?都结束了才响…谁的电话,好难听的铃声…
“喂,你好…”
为什么声音鬼鬼祟祟的在我头顶,电话里说什么,怎么听不清楚。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他微微张开眼,迷迷糊糊中有些慌张:“你要走吗?”
“不走,你好好睡…”
“好,那我好好睡,”好温暖啊,手还牵得紧,是在抚我额头吗?头发也在抚,“那我想做个好梦,可以吗?”
“好,一定有个美梦。”
东方渐渐亮起了柔光,又是一天短暂的暖阳。
房子坐南朝北,此时的客厅,正好一束光,照在仲季常的头顶,发丝柔顺,裹了一层光亮。
那上面一只大手,被照得骨节分明,指尖还在那发丝里游走。
另一只手被压在那张正睡得香甜的脸下,已经发麻。
电视已经开始放早间新闻。
他眯着眼,困也不困,就是有点儿僵硬。
腿上的人窸窸窣窣动了动,他垂眼去看,见他睫毛微颤,张开几秒,一擡,朦胧惺忪的睡眼正好奇瞧着自己。
瞧了好久才微微笑:“累不累啊,大枕头?”
“不累。”他停了抚他头发的手,伸手在他鼻头上点了点,“就是…有人睡觉…流口水。”
“?”仲季常头一动,往他被压在自己脸上的手看,不好意思解释,“可能扯着嘴角了。”
“还说梦话。”
“说什么了?”
他坐起身,有些害怕,怕他知道些什么事。
“好像在数云朵…具体不知道,只听见你呵呵笑,还学羊叫…”
“你是不是逗我玩儿呢?”
仲季常拿眼盯着他,去确认他现在是否在他身上找乐子。
“我不敢。”
“我怎么叫的?”
“咩~”
“……”
“好了,我错了,不该逗你。”
江夏见他容色有变,发现自己玩笑开过了,忙道歉。
此时仲季常已经在沙发上坐好,拿手放脖子上,左右扭动,像这么不舒服的原因全是这个枕头的错。
随后拿昨天没喝完的水猛灌,依旧不理他。
“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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