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节点
忽地,在一片茫白里沉静许久的江夏感觉周围亮了亮。
似闪过一撮闪电,就那么一瞬间,照亮了天边。
接着一声雷响,让他记起自己小学毕业的那个夏天来到这里,也是个雷雨天气。
奇怪不奇怪,那么小,轰然想起重要的事,然后冲出门跑到这里,带着份执念,什么也没顾忌到。
那时候庙宇还是新的,那泥塑的雕像还没上颜色,油料就搁在一旁,他就拿着刷子在墙上胡乱画,想将记起来的东西赶紧画下来记下来,提醒自己,要去注意什么东西。
那东西很重要,但是它存在得太短暂,不久后就又恢复到平静,他只感觉自己最后是被人拉着走出了这里。
走的时候张眼瞧见那壁上的画,却又感觉好陌生,好害怕,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他在精神上直面一片黑暗和冰凉。
后来在院子里被暴揍了一顿,竭力去忍住哭声和眼泪,因为周围还有许多村民,包括村长。
他们在指责江华没管好自己的孩子,那庙宇都是村民自发凑钱修的,供奉的是一方守护神,怎么在墙壁上胡乱画呢?
江华道歉:“是我没管好他,我在这跟你们道歉,我晚些时候拿漆重新去把墙刷回来就是。”
“我就说你家孩子不正常,从出生那天开始。你们瞧见没?他画的都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那花血红血红的,就跟他眼珠子似的。”
“他写的什么?一城一花,我看是一城一魔吧,一个小魔鬼。”
责怪声四起,都在怨怼江夏的作为,还有他给村子里一直以来带来的恐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但凡有人去世,就都成了他的问题。
然后大家就都信了,对他们家退避三舍。
以前农忙会帮忙的亲戚邻居也都不帮忙了,有什么村子里重大的事件也都跟他们没关系。
就像被边缘化了的人,只在自己的方寸间待着。
“好了好了,”这是村长的声音,“大家都不要责怪他了,那是我让他画的。”
“村长?你这包庇不完了,怎么可能是你让他画的。”
“就是我嘛,这花叫彼岸花,很多寺院都种着呢,我在一本书上看见过,那两座桥是人死后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轮回之路,大家不觉得很好看吗?”
“好看什么呀!”
“别说,还可以其实。”
“散了吧散了吧。”
村长扶起跪在地上认错的江夏,擡头的时候,发现村长的笑很奇怪。
原来是他…
他一直在自己身边游走呢。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鸣,江夏僵硬的全身瞬息间恢复正常,那愣了很久的眼皮才缓缓闭上。
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就在隔壁,似乎是有人在骂一个人,无休无止,另一个人始终没有回话。
“全怪你!村子里凑钱修庙都没我们的份,你知道在农村一个人被孤立了生活有多难吗?”
“瞪着我干嘛?你有那股气势,就去烧了那庙!妈的!都是些什么人!这村子没法儿待了!”
“怎么就生了你,怎么就走背运走到这步田地…”
他侧耳去听,想再听清楚些,声音却已经消失不见。
他环顾四周,破布帆被门口吹进来的风吹起。
恍然想起,这庙在后来,根本就没有人愿意上来参拜。
因为村子发了大水,村民除了应对灾害没有时间再管它,还觉得晦气。刚修好,就遭灾祸,神灵不灵,自然就懒得去拜了。
屋外雨点开始快速下落,慢慢成了势头,沿着屋檐成片的往下流。
他站在破庙中央,去张望那瀑布般的雨。
庙里本来就暗沉沉的,大雨和那厚厚的乌云吞噬了刚刚为他照亮行路的月亮。
擡头去看右边墙壁上自己匆忙间写下的字:注意事情发生的节点。
是赵工带他拉货那一次吗?
那时候眼睛里闪过的,是自己答应过后的下场,现在看来,自己是答应过的。
“那说好了啊,收了钱记得取现金出来,再给该给的人,我把名单给你。”
“好。”
他之所以答应得那么快,完全是因为当时江华需要一笔治疗费用,自己的大多钱又被谢英拿了去。
当时急切忿恨的心情有二:
一是自己的爸爸跟他添乱;二是觉得谢英贪自己的幸苦钱,问他借钱又说自己孩子要买房。
那天凌晨12点,他送完最后一家酒吧的货,被酒吧老板拉着喝酒,他不喜欢喝酒,就坐在沙发里看他们喝。
感受到周围的人看他都是一种瞧不上但是得利用的目光,那目光和氛围让他烦躁。
“抽烟吗?”
“不抽。”
“那怎么行?你得合群,大家伙儿都抽你不抽,说明你根本不想跟我们站在一起,那以后大家呢,也就都不会信任你,防备你,还怎么做生意?”
酒吧老板戴着的是金丝眼睛,眼睛极小,笑里有话。
他能体会,意思他如果不接他手中那根烟,以后再赚他钱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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