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根本不吃你这套!”
掷地有声砸下这句,周醒转身就走,雄赳赳气昂昂大步踏回房间。
坐在床边,手掐着肚子生气,周醒想想又不对,躲起来算什么,怕了她似的。
再说,这又不是孟新竹一个人的家,也是堂姐的家,她跟堂姐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嗯,这会儿她想起周凌来了。
周醒两手叉腰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却立马就后悔了。
孟新竹正蹲身清洁地面,两根手指小心揪起瓷片,搁在废报纸上。
她格外偏爱针织衫柔软细腻的触感,居家穿的这件米白色小高领,从后看极其收显腰身,而长发随意用发圈收拢,搭在后背,小部分发丝与衣料摩擦静电,稍显凌乱。
周醒陡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想握住她的发束,由上至下,缓慢而轻柔为她梳理。
此念一起,周醒顿时警惕。
连捡个垃圾都在勾引人,给人下套子。简直不可理喻。
那就走到她面前去,看看她到底有多少花招。
拖鞋与地面刻意制造出声响,伴随一声轻咳,周醒大摇大摆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孟新竹擡起头,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唇翕动,却还是忍住,微微抿紧。
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在那装什么呢。”周醒阴阳怪气。
孟新竹再度擡头,“我想说,你不要这样翘腿,对腰椎不好,时间久了,可能会发生椎体关节移位。”
“要你管?”周醒呛声。
“本来也没有想管。”孟新竹细声:“是你让我说。”
周醒身体前倾,双拳紧握贴在身侧,趁机放下腿,脚底在地板轻轻一跺,“谁让你老看我,你不看我,我怎么会问你?从现在开始,你不准看我!”
她果然乖顺垂下眼眸。
周醒肆无忌惮将她曼妙的身体纳入视线,针织衫看似包裹严严实实,起伏的女性特质却展露无疑。
对她态度纵是恶劣,不可否认,她是美的,拥有水般的柔软和包容。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周醒眯眼警惕。
被打碎的小碗无法复原,成为无用的垃圾,孟新竹用废报纸将其包裹,又找来马克笔,在纸上写字。
周醒管不住那张好奇的嘴,“这是在干嘛。”
“拾荒者翻找时,可以避免划伤手指。”
孟新竹先用平时积攒的洗脸巾简单擦拭了地面汤渍,随后用洗地机清洁。
周醒惊讶她的细致妥帖,心中感觉怪异,还是嘴犟,“本来人家不觉得,你专门找张纸包起来,不是更引人好奇,非要撕开来看一看?”
孟新竹态度不卑不亢,“我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是别人的事。”
周醒脸羞红。
这是在拐着弯骂她吧?是吧?
眼不见为净,周醒起身回房。
结果还没到房门口,她又调转脚步折返,走到孟新竹面前,摊开巴掌,“手表还我。”
孟新竹惊讶擡头,手下意识躲藏身后。
“从我回家,你就在演,熬汤不算,你自己也可以喝,但你为什么非要用我送的小碗盛汤?又为什么让我看到你一直戴着我送的表?”
周醒嗤,“都告诉你,我不吃你这套,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可这些东西,我一直都在用。小碗从到家那天起,就在用它装饭盛汤,手表除了洗澡和睡觉,平时都戴着,今天和过去任何一天都一样,没什么特别。”
孟新竹为自己辩解,同时也不解,“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想我。”
她的回答无懈可击,周醒承认自己理亏,确实小人之心,但她从来就不是个爱讲理的。
“反正从现在开始,我要跟你彻底划清界限,你把我送给你的东西全部还给我。”
她气息变重,唇瓣颤抖一瞬,倔强抿紧,明确表示拒绝。
“你不给,我就自己去收。”
周醒翻找出垃圾袋,来到孟新竹专用来收纳摆设的小柜子前,将赠予她的礼物一件件装袋,包括藏在里面叠成方块的小纸条。
这些东西什么时候买的,又是在哪里买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满心欢喜挑选购置它们时,有想到过今天吗?想到过将会以这种野蛮粗暴的方式回收。
孟新竹上前阻拦,“你别这样,送出的东西,哪有要回的道理。”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周醒以肘隔开她,如同山匪打劫村寨,又气势汹汹冲进厨房,找到剩下那只小碗,房中四处搜寻,不放过一只漏网之鱼。
阻拦不得,孟新竹急得哭,无措地站立在客厅当中。
周醒最后来到她面前,“手表,还我。”
她的唇小而圆,唇珠饱满微微上翘,有种天生的无辜感,也颇显幼态,搭配动人眉眼,自是我见犹怜。
若是往常,周醒必然沦陷,即刻便缴械投降。
可这女人远不似表面看来的纯洁无害,她是飘然娇怜的水仙,却整株带毒,严重可致命。
“还我。”周醒态度坚决。
对峙几秒,孟新竹擡起头,潸然哀求,“我摘下,以后不戴了,你把东西都还给我。”
“凭什么?”周醒说:“我的东西,我有权利收回,也有权利处置。”
孟新竹再让一步,“那我都还给你,你不要丢,好不好?”
“不好。”周醒不想跟她啰嗦,便要去抢。
孟新竹挣扎,却到底敌不过,被她捏住手腕强制将手表摘下。
“你别这样对我。”
她哭喊来追,周醒不轻不重搡开,拖鞋都来不及换,打开门就跑。
不愿与她在电梯间纠缠,周醒从安全通道直接走步梯,两三阶一步,下得飞快。
就不信她追得上。
二十多层楼,再快也得花些时间,周醒出楼梯间,一擡头就看见孟新竹正站在楼栋口等她。
哈?竟然真比她快。
不管,周醒大步走出去,找到小区平台垃圾分类处,口袋往保洁阿姨怀里一丢,“送给你。”
孟新竹随后赶来,周醒又将口袋抢回,扬手抛进垃圾桶。
周醒走开,看她急切奔去跟保洁阿姨解释,又探身在垃圾桶中翻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回楼上。
房门口再次有了动静,是五分钟后。
周醒坐在房间,听见水声,走出去看,她站在盥洗台边,将弄脏的礼物件件清洗。
她的眼泪顺着光滑的面颊流下,像屋檐下的雨挂在形状精巧的下巴,坠不住了,颗颗掉进水池里。
周醒视线随即落在她手腕,大概是争抢时情绪太过激烈,没收着力,腕骨处明显几枚红色指印,另一手还有被烫伤的痕迹。
闷闷不乐回到房间,周醒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
要给她药吗?还是不给?
犹豫间,时间分秒流走,周醒从行李箱里翻出盒薄荷脑,走到书房门口,见她侧身坐在沙发床边,正在手背涂抹烫伤药。
“给你。”周醒扬手将药膏抛出,却失了往日的准头,小东西掉在地板上,咕噜噜滚远。
孟新竹没什么情绪看她一眼,视线收回,落在药膏,继而起身捡起。
周醒心口微动。
药膏顺手搁在小桌,孟新竹垂下眼帘,给左手腕子上拍了张膏药。
还把她扭伤了?
周醒鼓着腮帮回到房间。
粗暴地对待她,并没有让心里感觉好受些。
[我是不是太野蛮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太强?还是她太弱?]
周醒噘着嘴巴盯手机,一动不动,等待回复。
[是你太强了吧,周凌脑袋上缝了三针呢。]冯念说。
[我当时太生气,只想把手表摘下来,没想到弄伤她,也没想烫到她。]
周醒躺倒在床,万分懊恼。
冯念也许在忙,一时没回,过了几分钟才发来消息。
[亲爱的,你知道惩罚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吗?尤其是爱你的人,或者说好感。]
周醒老实巴交说不知道。
冯念说:[惩罚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漠视。不论是爱还是恨,都需要激烈的情感支撑,都一样的强烈和深邃,唯有漠视,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你觉得她在对你耍心眼,或许你的判断是对的,那为什么她不对周凌耍心眼?因为她对周凌已经做到了完全的漠视。你要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再喜欢她,就别跟狗似的,稍微听见点动静就迫不及待跑出去看!]
咦?
[你咋知道?]
周醒挺身四望,在她身上安监控啦?
[我什么不知道?]
冯念完全可以想象当时场景:[我家狗就这样。]
[我忍不住咋办?]
周醒苦恼。
冯念:[往死里忍。]
手机放下,周醒来到书房,站在孟新竹沙发床一侧。
她止住眼泪了,抱着电脑在工作,敲击键盘的手很漂亮,却伤痕累累。
擡起头,她用眼神问询——还有什么事情吗?
周醒对上她绯红的眼眶,心中自责,双手交握身前,正儿八经给她鞠了个躬。
“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不小心烫到你,捏痛你的手,还把你扭伤。”
“没关系。”孟新竹语声平静,情绪淡淡。
她继续敲键盘,回复工作微信,对方打来语音电话,她用手机接听,声音软绵绵。
对方察觉到她浓烈的鼻音,表示关心,她轻笑说没关系,言归正传,交待工作上的事,马上节庆活动,要定制多大尺寸的gg牌,又设计什么样的小游戏……
周醒再无话可说,回房向冯念汇报。
[才说不要去找她,你放下手机就去!]
冯念恨铁不成钢:[道完歉就不准再去了。]
周醒想了想说:[感觉还没有开始漠视她,就被她漠视,她手段是不是很高明?]
冯念:[宝贝,你去找个班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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