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野球
奥尔特加也不敢问，万一自取屈辱就尴尬了。
周书亚将球鞋、球袜等装备放进背包里，又脱掉衣服，换了身轻便的训练服，穿上外套，单手拎起背包，豪气冲天地吼了一嗓子，“走！哥哥带你去踢球。”
奥尔特加心情有亿点点复杂，就算是Cris也从没跟他说过这种话。
回到自己房间，奥尔特加换了轻薄透汗的运动服，想到这里比曼市还要冷，他又多穿了一件运动外套，再用羽绒服把自己裹严实。
两人背着背包，转了几趟地铁，又走了一小段路，这才来到目的地。
“……足球学校？”看到大门口的牌子，奥尔特加茫然地看向周书亚。
“嗨嗨，”周书亚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外面的球场，一个小时要好几百，但是这里免费。我从小学开始就在这里踢球，教练认识我，不会赶我们出去的。”
奥尔特加没想到周书亚居然小学就踢球了，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很喜欢足球？”
“我从小幻想有一天能够成为职业球员，不过我妈觉得踢球没有前途，高二后就不许我踢球了，连球赛都不让我看。”
“不过我能够理解她，就目前的大环境，踢球只能作为爱好，不能作为谋生的手段。”
“我很羡慕国外的小孩，可以参加球队的青训，表现好就能成为职业球员。你小时候有参加过青训吗？”周书亚没说喜欢，但又句句在说喜欢。
奥尔特加听得有些难受，他摇了摇头，“没有，我一年多前才开始踢球。”
“那你可惜了，这么好的条件，”周书亚想想，感觉自己还是幸运的，毕竟小的时候，父母都还是支持他踢球的，只是现在面临学业的压力才不得不暂时放弃。
“虽然我有段时间没踢球了，不过我天赋可好了，是这所足球学校的老大，一会儿我罩你。你只需要嘎嘎，我负责乱杀，一定让对面的家伙跪地求饶，”想到奥尔特加踢球时间短，周书亚往人身上盖了一个菜的章，拍着胸脯说。
奥尔特加一时无言以对。
等走到足球场边，奥尔特加看到了不少人，年龄有六七岁的，也有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
“教练，教练，”周书亚朝着场边一个人跑过去，给了人一个熊抱，差点把人撞倒。
程武扶住腰，艰难站稳，表情略狰狞地将人从身上拽下来，“我的腰！你以为你今年五岁吗？”
周书亚嘿嘿傻笑，装无辜，他就是太久没见教练了，一激动，忘了自己已经不是想扑就扑的小团子了。
教练的身板，扛不住大团子的一扑。
“教练，我今天可以上场吗？”周书亚用萌萌哒的表情看着程武。
毕竟是自己从五岁带起的，程武心一软，“一会儿有对抗赛，你还是踢前锋的位置。”
“对了，教练，我还带了我表弟，”周书亚指指奥尔特加。
程武远远打量一眼，见奥尔特加连羽绒服上的帽子都戴上了，怀疑地问：“他也踢足球？”
“踢，就是刚踢不久，踢的不好，”周书亚回答得很肯定。
“那踢什么，我这里又不是过家家，”程武当即想拒绝。
“就一次嘛，教练，”周书亚拉着程武的手，连撒娇都用上了。
程武被恶心得不行，只能勉强答应，“你问问他踢什么位置。”
看到周书亚冲自己招手，奥尔特加才走过去。
“墨墨，你擅长踢什么位置？”
那当然是门将，但是……
“我想踢前锋，”踢野球追求的就是爽，爽就是射门，谁要守门。
程武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两人当着他的面说的什么鸟语，完全没有听懂。
“说人话，”程武瞪了周书亚一眼，不知道教练他英语不好嘛。
“呃，教练，我表弟从小生活在国外，不会中文，”周书亚无奈摊手，认命地充当翻译，“他说他想踢前锋。”
人菜瘾大啊！
程武看了奥尔特加一眼，隐隐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像谁，只好作罢，“行吧，那你们就一人一队。”
“啊，不能让我们一队吗？”周书亚心想他都答应罩着表弟了，结果一人一队欺负人就不太好了。
“那么多要求，只能一人一队，爱踢不踢，”考虑到对抗性，程武不能把两个不靠谱的前锋放在同一个队伍里。
周书亚一脸遗憾地跟奥尔特加说了分队结果。
奥尔特加听了，点点头，没有异议，“我在哪队都行，反正我一定会赢的。”
“……赢的一定是我，”周书亚感觉被挑衅，“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明天的小笼包，你输了就要让给我，”奥尔特加顺口接下战帖，连赌注都想好了。
“……你今天果然是故意的，”想到今天没吃到小笼包，周书亚就迫不及待想上场，让表弟知道谁是这场上的哥。
上蹿下跳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瓜田的猹。
程武看不下去了，摁着周书亚去热身。想到还有一个要上场的，他正想去叫人，转头一看人已经自觉换好了球鞋，就是穿的衣服略多。
奥尔特加脱掉羽绒服，感受到了冬日的冷，实在没有勇气脱掉外套，感觉不影响活动就继续穿着外套。
程武看这样，先入为主地认定是个球场氛围感受党。只是等奥尔特加开始热身，他再一看，嚯，热身动作都很标准啊。
程武悄悄问周书亚，“你这表弟做什么的啊？”
“好像读书不行，已经在工作了，大概是临时工吧，拿的周薪，”周书亚一边热身，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程武感慨了一下，国外小孩真可怜，这么小就要打工。他没再问，很快就点齐了20个人，分成两队，加上周书亚和奥尔特加正正好。
“你等着，一会儿让你喊哥哥，”比赛开始前，周书亚不忘对人放狠话。
奥尔特加听多了诸如“我一定会进球的”“我要打破你的零封记录”的赛前狠话，听到周书亚的话，只觉得新奇。
他冲人一笑，“我改主意了，要是我们队赢了，你喊我哥哥。”
“没问题，”周书亚想也不想直接答应下来。他，一个从五岁就接触足球的，难道还踢不过一个才踢了一年多的新手吗？
周书亚胸有成竹、踌躇满志、果于自信、稳操胜券，然后连球都没有碰到。
奥尔特加下脚一勾，从红队队员脚下成功抢断，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球前突十几米了。
两个后卫上前拦截，被奥尔特加一个突然变向晃过，其他人想补位，奥尔特加已经直接起脚射门。
程武愣了愣，看看时间，一分钟都没有到，蓝队已经一球领先。
周书亚安慰自己这只是巧合，等重新开球后，他让队友传球，中途再一次被人截胡。他定睛一看，见是奥尔特加，立刻后撤回防。
虽然对手是经过系统训练的，但这水平放在职业球员面前还是不够看，奥尔特加没出全力就感觉在吊打幼儿园小朋友，不得不又收了几分。
看到周书亚来防自己，奥尔特加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一个马赛回旋过得周书亚当场傻掉。
一同傻掉的还有场边的程武。这过人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极具美感，比教学视频还要标准。
不止是过人，射门也是，干净利落的起脚射门，球应声入网，直钻死角，都不给守门员扑救的机会。
“一起防他，别给他过去的机会，”在连着被过了三次后，周书亚终于认清了现实，只凭他一个人，压根拦不住。他也不管射门了，只想把人拦下。
5分钟不到，自己这队已经取得了4个进球，蓝队队员不用奥尔特加说，自发给他传球。
程武已经看出奥尔特加的水平和场上的队员不在同一层面，但他没有喊停，反而拿出手机，开始拍视频。
唔，这次是油炸丸子过人。
唔，这次是克鲁伊夫转身过人。
奥尔特加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到10人围堵拦截，这待遇，连Cris都没有享受过。
但他也不慌，先是脚后跟一磕，球从一人裆下穿过，接着挤出几人包围圈，后点抢先接球，对上咬牙切齿的周书亚。
奥尔特加左脚一拨，作势要从右边过人。
周书亚立刻身体左倾，想要卡位，但想到刚刚就是这么被过的，他又生生顿住动作。果不其然，这只是虚晃一招，奥尔特加右脚一勾，要从左边带球突进。
周书亚心中一喜，觉得自己已经把人看穿了，果断往右一挡。
奥尔特加右脚外脚背轻轻一带球，突然变向，从周书亚左边突破。
草！
周书亚瞪大眼睛，再一次被过，心态都要崩了。他顾不得犯规，伸手去拽奥尔特加的衣服，但奥尔特加动作更快，像是背后长眼，闪身躲开，连犯规的机会都不给他。
被自己动作带倒的周书亚，看着奥尔特加凌空抽射破门，心塞到快无法呼吸。
这怎么回事，不是说踢球不久嘛，玩他呢。
怒火中烧的周书亚决定不再脚下留情，他要铲人，啊不，铲球。
当奥尔特加再一次带球突入禁区时，周书亚一个侧面飞铲，誓要将人和球留下一个。
但这在英糙球员面前实在不够看，奥尔特加先是将球前传，然后灵巧跃起躲过周书亚的飞铲，快步上前，追到球，没有停球调整，直接低射球门右下角。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守门员都没反应过来，球已经进了。
比分成功上双，蓝队10比0领先，上半场才过去20分钟。
“你、你除了过人，你还会什么！”周书亚悲愤地捶草坪，站起来冲着奥尔特加喊，“有本事你别过人啊！”
刚接到队友传球的奥尔特加，看了一眼30码开外的球门，直接远射打门，用行动告诉周书亚，他除了过人，还会射门。
守门员奋力跃起扑救，球还是从他双手间漏过。再一次被攻破球门，守门员麻了。
爱咋咋地吧，他累了。
比赛踢到这时，已经没了意义，哪怕奥尔特加不再进球，红队也不可能反败为胜。红队的人心态都被踢崩了，纷纷认输。
“……你真的不是从小就踢球？”周书亚心情不能更复杂，他自觉有天赋，而且从小就踢球，结果跟人完全没法比。
“我16岁才开始踢球，不过……”奥尔特加刚想解释他有接受专业训练，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了。
“Yougood！”看完这场短暂的比赛，程武看奥尔特加的眼中都在放光，他上上下下打量人，像是在看稀世珍宝。苦于贫瘠的英语词汇，憋不出更多夸奖人的话。
奥尔特加只能回以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程武看着奥尔特加抓心挠肺，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了，可他的英语词汇量不允许，他只好看向周书亚，“快，你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我们这里踢球？”
“啊，可是我表弟是外国人，”周书亚没想到教练会邀请奥尔特加踢球，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外国人怎么了，你还歧视外国人？”程武有种稀世珍宝近在眼前，错过不再得的急切感，连声催促周书亚快给他翻译。
奥尔特加觉得眼前这位教练大概率是出不起自己的转会费的，摇头拒绝。
程武直叹气，小声嘀咕：“国外随便一个小孩都踢得这么好，中国足球想要崛起还有很多年的路要走啊。”
奥尔特加听得嘴角抽搐，他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只能让这误会保持下去了。
奥尔特加走到场边换鞋，看到记分牌上的数字，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表弟，”周书亚今天被打击狠了，蔫头耷脑走过来，“平时和你踢球的，都是你这个水平吗？”
“差不多，”奥尔特加顺口回答，当然也有实力稍弱的，但以曼联的水平还遇不到特别菜的鱼腩球队。
能踢英超、欧冠的球队，大差不差。
周书亚更蔫了，感情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坐井观天，就自己这水平，踢球真的没有前途。
“我决定了，我要好好学习，”周书亚沉默了一会儿，想通了。虽然他踢球不行，但是表弟读书不行，没必要用自己短处去和别人长处比。
“加油，”奥尔特加不清楚中国足球是什么水平，但他觉得好好学习上大学也挺好。
有些梦想虽然不能实现，但会激励人不断前进，变得更好。
回家的地铁上，奥尔特加登上社交平台，看了看队友们的动态，顺手将刚刚拍的照片发了上去，还难得配了文字——“！”
照片拍到了一半草坪，衬得11比0的记分牌异常醒目。
短短一两分钟就已经有很多人看到了奥尔特加的动态，纷纷留下评论询问。
【这是哪场比赛，比分也太悬殊了，输的那队球员心态还好吗？】
【我蹲在卡灵顿好几天了，C罗都是一个人上下班，奥尔你到底去哪里浪了？！】
【今晚有曼联对阵德比郡的联赛杯半决赛，奥尔这是在暗示比分吗？】
评论每分钟都在以成千上百的数量增加，奥尔特加根本看不过来，他看了其中一条后才想起曼联今天有比赛，他发的照片很容易被人误会。
他正想删除动态，周书亚突然凑过来，吓得他赶紧摁灭了屏幕。
“……和女朋友聊天？”见奥尔特加表情紧张，周书亚挑眉问。瞧这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模样，肯定是地下恋。
“不是，我、我在看赛程，今晚有曼联和德比郡的联赛杯半决赛，”奥尔特加一时情急，想起了刚才看到的评论。
周书亚勾住奥尔特加的脖子，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表弟，不，表哥，表哥，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不好，”叫哥也不行，奥尔特加冷酷无情的拒绝，“我不习惯换别人睡一间。”
“不不不，不是睡觉，我想来你房间看比赛，”周书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欧洲区的比赛总在大半夜，我妈根本不让我看，但是她不会去你房间，正好我们可以偷偷看。”
奥尔特加有些迟疑。
“我已经一年多没看比赛了，接下来高考前也不能看，”周书亚开始卖惨。
奥尔特加心一软，只好答应。被这么一打岔，他忘了要删掉动态。
为了表示感谢，周书亚提出要帮奥尔特加刷鞋。奥尔特加连连拒绝，但拗不过周书亚，还是被抢走了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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