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盟皇马（2）
金贤俊脑中一片空白，强烈的不真实感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摔倒时擦到的手心火辣辣的疼，提醒他，他的确当着全世界各国同行的面，被拖出了媒体中心。
屈辱给愤怒火上浇油，他红着眼瞪向入口，想象自己冲进去，闹个天翻地覆，把这场加盟仪式彻底搅黄。
但入口处，刚才拖他出来的两个安保还没离开，想到自己拼命挣扎，还是被拎小鸡崽一样丢出来，他瞳孔一缩，那点因为愤怒升起的胆量哧的一声都漏光了。
金贤俊缩缩脖子，光着的脚不安地动了动，但就这样离开，他又不甘心，瞧来瞧去，正好看到路边的隔离锥。
他快步走过去，擡脚就踢。但和他想象的隔离锥高高飞起不同，砰地一声闷响，隔离锥纹丝不动，反倒是他踢的右脚传来剧痛。
看到韩国人一边单脚跳一边哀嚎的滑稽模样，安保笑出眼泪。
每次比赛结束，总有脚痒的人要去踢隔离锥，次数一多，隔离锥下便焊上了钢管。上过当的球迷多了，渐渐也没人踢了，想不到今天又有人作死。
知道安保是在笑自己，金贤俊险些咬碎一口牙齿，可他又不敢和胳膊比他大腿还粗壮的安保干架，也不敢再踢隔离锥发泄怒火，气到快厥过去时，终于想起他是记者。
对，他可是文化人，不该和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野蛮人计较。他要曝光自己在皇马的遭遇，引导国内舆论敌视皇马，到时候为了不失去韩国市场，皇马得跟自己低声下气的道歉。
脑补皇马高层向自己道歉的情景，金贤俊忍不住笑了起来，顾不得脚疼，一瘸一拐奋力走到路口打车。
看着韩国人突然哈哈大笑，安保皱眉，完了，不会气疯了吧？
球场内，听工作人员讲完加盟仪式的流程，奥尔特加感觉自己要疯。
“这个环节真的不能去掉吗？”奥尔特加可怜兮兮看向工作人员，突击考试就算了，怎么还能考他不擅长的科目呢。
“可是每个加盟的球员亮相时都会有颠球表演的环节，”工作人员不解奥尔特加为什么要去掉，颠球既可以展现自己的基本功，而且还能和现场球迷互动，活跃气氛，一举两得。
可是他的颠球……不提也罢。
“还有这个演讲……”奥尔特加赶紧指指另一个环节，他一点准备也没有，要他上台现场表演一个沉默是金吗？
新加盟的球员不得向球迷表表决心，说些诸如“会和俱乐部一起赢得奖杯”之类的话嘛。
工作人员不解，但看奥尔特加一副愁到头秃的表情，只好答应去帮他写个演讲稿。
“字数不要太多，谢谢你，”奥尔特加拉着工作人员的手，眼含热泪地道谢，亲人啊，可比把他拐来的那谁好多了。
趁着演讲稿还没到手，奥尔特加先去更衣室换球衣。
与曼联热情如火的红色不同，皇马球衣一片纯白，只在领口袖口和肩膀处点缀蓝色的线条。球衣后面已经印上了他的名字和背号。
奥尔特加看看数字1，动作顿了顿，想起卡西和他说过的话，才将球衣穿上。
以后他会和皇马一起拿更多的冠军。
刚许下雄心壮志，很快在现实面前一败涂地。
又一次本能将球抱住，奥尔特加欲哭，为什么要为难他一个门将呢？
过来送演讲稿的工作人员，看到满屋子追着球跑的人，觉得球场内很有必要再多布置几个机位，不然很可能某人颠球颠着颠着就跑出了镜头。
拿到演讲稿，奥尔特加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背，更衣室里总有人进进出出。等他来到逃生通道，才发现有人比他先到，而且还是熟人。
“表哥？”看到周书亚，奥尔特加有些吃惊，他还以为表哥已经回家了。
“表弟！”周书亚看到奥尔特加，宛如看到了救星，“这个单词怎么读？”
奥尔特加看看周书亚手里的稿子，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可怜，这么长的稿子，还得用西班牙语说。
当接到皇马的邀请时，周书亚是兴奋的，听说自己会在加盟仪式上作为亲属发言，他更是激动，直到他拿到了发言稿。
密密麻麻一片字母，看得他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疑惑。
“我这两天，梦里都在背稿子，”周书亚哭丧着脸，述说自己的艰难，无比后悔头脑一热答应下来，“完蛋，我总觉得我一会儿会丢你的脸。”
“放心，不会的，”奥尔特加安慰周书亚，他的脸，他自己就会丢光，表哥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两人背了一会儿，背了上句忘下句，背了下句忘上句，互相看看，差点抱在一起哭。
这哪是表哥表弟啊，分明就是难兄难弟。
金贤俊回到酒店，立刻奋笔疾书，添油加醋地描写自己在皇马遭受了不公正待遇，重点强调因为他是韩国人才被这样对待。
写完后，他越看越满意，登录报社的账号想要发表，却显示密码错误。他还以为是自己按错了，又重新输了一遍密码，依旧显示密码错误。
金贤俊骂了一句脏话，丝毫不管此刻已经是韩国夜里十点多了，拨通同事的电话，劈头盖脸就骂。
骂完，他觉得解气不少，这才说正事，“账号密码怎么改了不告诉我，快点把新密码发给我，耽误了我事，你负责吗？”
不等电话那头的同事说话，他又嫌弃地补了一句，“就知道你们女的什么也做不好，干脆待在家里生孩子算了，勉强对社会还有点贡献。”
本以为这个同事会像以前一样马上道歉，结果金贤俊听到那头沉默了一瞬后，突然炸响脏话，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射向他，他整个人都傻了，忘了打断。
同事把受过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然后才给了金贤俊致命一击，“你已经被报社辞退了。”
辞退？！
金贤俊耳边嗡嗡响，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离开韩国太久了，久到听不懂韩语了。他可是社里的元老，怎么可能会被辞退？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否则我一定让社长将你辞退，”金贤俊色厉内荏地说，拿着手机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多。
等不到韩国天亮，他连夜给主编打电话，想要确认情况。
主编击碎了金贤俊最后一丝侥幸，确定自己真的被报社辞退了，他急了，顾不得那么多，质问的话脱口而出，“主编，你收了我那么多好处，怎么能不帮我说话呢？”
主编听了这话也是出离愤怒，“你说尚美是女的，能力不够，我就让你去报道欧洲杯，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要不是我为报社辛苦多年，差点就要和你一起走人！”
“是那奥尔特加不肯接受我的采访，不能怪我差点让报社开天窗啊，”金贤俊急忙解释，欧洲杯期间，他向西班牙足协申请了采访，不等收到回复就让国内给他留出头版头条。
他自信满满，等收到拒绝回复时傻了眼，时间紧迫，他根本来不及约其他球员的采访。
因为这事，他就把人记恨上了，利用同行报道中语焉不详的一句话，编造是私生子。
“主编，你再信我一次。这一次，我的报道一定能引发热议的，”金贤俊有信心，他的报道一发表，一定可以煽动国内球迷的情绪。
“我相信你也没有用，”主编叹了一口气，“有人举报你虚假报道，如果不辞退你，连报社都要跟着受影响。”
金贤俊彻底傻了，他想问问是谁举报的他，但是主编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他呆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有加盟仪式的直播。
金贤俊进入直播间时，已经进行到了颠球环节。
看到奥尔特加颠球，他面容扭曲地喊：“接不住！接不住！”但让他失望了，自始至终，奥尔特加都没有失误。
最后一下，将球稳稳停住，奥尔特加暗暗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在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中，他露出了笑容，完全不知道有人气得咬牙切齿。
之后是展示球衣的环节。
奥尔特加原本还担心有球迷不能接受他用1号，其实他完全无所谓用几号背号，但卡西更希望他能继承1号。
好在展示球衣时，没有球迷发出嘘声，反而是掌声愈加热烈了。
周书亚悄悄掀开窗帘往外看，看到看台上坐满了人，紧张到自言自语，“这得有多少人啊？”
工作人员以为他问，便回答他的问题，“大概八万人，我们给所有会员发了邀请，虽然很突然，但几乎所有会员都表示愿意来伯纳乌见证这一刻。”
周书亚一听有足足八万人，小腿肚就开始抖，一会儿他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言吗？他连学校的升旗仪式都没有发过言。
周书亚掏出已经被揉皱的稿子，决定再背一会儿，争取把每个单词都刻进脑子里。
已经快到亲属发言的环节，工作人员安排几人在后台等候。
周书亚并不认识表弟的其他亲属，但看工作人员安排他们在一起，就冲其他人含笑问好，得到了同样友好的回应，其中的老爷爷还慈祥地给他指出一处发音错误。
周书亚正努力记正确的发音，听到外面突然响起喧哗声，他抻着脖子好奇地张望。
在展示球衣后，奥尔特加按照惯例将球衣送给一位小球童，等看到走上台的小球童，他都面露惊讶，更不用说在场的球迷们。
莱昂诺尔，西班牙王储夫妇的大女儿，很可能还是未来西班牙的女王。
球迷们下意识觉得是长相相似的人，但作为王室新一代，是在公众注视下长大的，不可能认错。
皇马球迷人麻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奥尔特加给公主穿上球衣，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放声欢呼，比赢了死敌还激动。
巴萨、马竞，还有其他西甲俱乐部，就说还有谁家球员转会有这待遇！
金贤俊看傻了眼，他安慰自己这一定是皇马在背后运作，但更让他崩溃的还在后面。
球迷们心情复杂地看着奥尔特加牵着公主的手走下台，以为仪式结束了，却被告知还有亲属发言。
因为私生子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知道皇马大概是想借这个机会澄清，球迷们对这个新增加的环节表示接受，如果第一个上台的亲属不是他们国王的话。
说是亲属发言，其实就是送几句祝福。前面还挺平常，但听到卡洛斯最后亲昵地说无论奥尔取得什么成就，都是他永远的小王子，球迷们神情都有几分恍惚。
谁来掐他们一把，这肯定是他们在做梦。
除了死记硬背那几句，周书亚的西语水平还停留在你好、谢谢等初始阶段，完全听不懂卡洛斯说了什么，看台上一片死寂让他心里发慌，说得不好连礼貌性的鼓掌都没有的吗？
周书亚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压力山大，他有种快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一早听说皇马球迷严苛，但他没想到，对球员的家属都这么严苛。
皇马球迷：他们是严苛吗？他们分明就是被吓傻了！
听听，这哪是祝福，分明是在警告他们不要欺负王室的小王子。
不只是现场的皇马球迷被吓傻了，观看直播的球迷也是一脸我伙呆。原本议论纷纷的评论区都变安静了，直到好一会儿后才有人发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后面评论区就被这个表情刷屏了。
不是没人想发点别的，但他们现在大脑一片混乱，思考不能。
金贤俊瞪得目眦欲裂，连吼了几声这不可能，但随后上台的西班牙王储让他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作为一名忠实的马竞球迷，费利佩实在难以接受侄子加盟死敌，祝福侄子新的职业生涯一切顺利的同时，也表示如果皇马和马竞对上，他还是会支持马竞的。
镜头扫向台下，除了索菲娅王后、莱蒂齐亚王储妃，就连5岁的小公主也在场，显然奥尔特加与王室关系匪浅。
远在里斯本，C罗也在看加盟仪式。与比赛、颁奖不同，这是独属于一个球员的高光时刻，他自然不能到现场抢奥尔的风头。
但他也不想错过这么有纪念性的时刻，早早定了闹钟，观看直播。
看到奥尔一脸紧张的颠球，他没忍住笑，之后看到奥尔发表演讲时偷偷瞄手掌，他笑得更大声了，但等到胡安·卡洛斯一世上台作为家属发言，他笑不出来。
他小时候大概也想过要娶公主，结果公主没娶到，拐走了人家的小王子。
想到如果他和奥尔的事情公开，C罗扶额，西班牙会不会禁止他入境。
金贤俊本来气得心口疼，但转念一想，在这种时刻父母都不出现，不是正说明了有问题吗？
他立刻发评论，也不明说，只是假装好奇地问：【这种时候，奥尔的父母怎么不上台啊？】
不等他再引导几句，主持人就开口邀请奥尔特加的父母上台。
球迷们觉得有了王室在前，谁上台他们也不会惊讶了，但等看到相携上台的夫妇两人，还是惊掉了一地下巴。
西班牙首富！
这什么投胎技巧啊，快教教他们！
金贤俊其实不认识安东尼，但架不住评论区有人科普，他不死心的搜索了一下，气到眼前阵阵发黑。
C罗也呆住了，他知道奥尔家里有钱，但不知道这么有钱。他甚至脑补到被用支票砸脸，要求他离开奥尔的情形。
等到周书亚上台时，哪怕他表现得平平无奇，饱受惊吓的球迷们也不相信只是个普通人，纷纷表示他们受得住刺激，快告诉他们真相。
好一会儿后，才有中国球迷赶来认领，让大家失望了，这真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普普通通好啊，多接地气。
周书亚磕磕巴巴说完，逃也似的走下台，听到忽然响起的热烈掌声，吓得他差点脚下一滑摔下台阶。
面对满场欢呼的皇马球迷，周书亚疑惑眨眼，他说得有那么好吗？
吓人的亲属发言结束，球迷们以为仪式总该结束了，却不想还有最后彩蛋。
球场边上的大屏幕突然开始播放视频。
小婴儿躺在摇篮里，被两旁的大人逗得咯咯笑，虽然视频中的两人年轻很多，但也能一眼认出是国王夫妇。接着是婴儿在草坪上爬行，前面是争相招呼婴儿爬向自己的年轻夫妇。
视频从襁褓婴儿开始，记录下了婴儿在亲人的陪伴保护下逐渐长大的过程，画面温馨有爱，私生子的谣言不攻自破。
奥尔特加一瞬不瞬看着，比任何人看得都要认真，心里充斥着暖暖的柔软，让他用尽全力才忍住，没有让眼泪夺眶而出。
但就在他感动得一塌糊涂时，视频画风陡然一转。
他看到更年轻的安东尼将一颗小皮球踢向四五岁的自己，小小的自己有样学样，想把球踢回去，结果踢了一个空，把自己摔倒了。
大概是摔疼了，小小的自己立刻哭了起来，画面外响起外婆训斥的声音，责怪安东尼把小孩弄哭了。
有了外婆撑腰，小小的自己一边抽噎一边说“球球坏坏，再也不要和球球玩了。”
听到全场爆笑，奥尔特加怒视安东尼，为什么要把这段黑历史放进去！他不要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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