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弃的心思,莫惊春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一些,但并未往深处想:“小孩嘛,好胜粘人一些也很正常。”
“他最好是。”衣照雪道,“那你喜欢的那个人呢?我听他说,是个叫‘玉兰’的姑娘。”
莫惊春奇道:“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衣照雪如实道:“你弟弟见不得有人惦记你,自然什么都说,恨不能你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见莫惊春没有否认,胸中气郁一如此刻缠绵细雨,叫衣照雪心中一片泥泞,不可收拾:“她做了什么叫你念念不忘?救你的人你不记得,到惦记起别人来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莫惊春见衣照雪中毒这么久,并没有别的症状,猜想这毒大概就是劝人困睡扰人神智。说话聊天是最好的分神方式,莫惊春有心转移话题:“你知道翁齐焱为何被叫做‘三葬疯道’吗?”
衣照雪兴致缺缺地摇摇头,虽然他对翁齐焱不感兴趣,但他愿意听莫惊春说话。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莫惊春道,“藏父、藏母、藏妻,是谓三葬。”
衣照雪道:“我以为是经藏、律藏、论藏。”
“他是道人,不是僧侣。”莫惊春解释,“他是个散修的儿子。”
“哪种散修?空杳仙宗山下那些吗?”
空杳仙宗山下常日聚集着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修士,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入天下第一仙宗的门。空杳仙宗不似别的仙府,也不赶人,偶尔遇见骨骼清奇的,还会带回山去,据说他家现任宗主沈微明便是走的这个路子。
莫惊春道:“对。他父亲有些修为,但不高,一直想拜进名门正派,终未如愿,靠给人驱邪作法谋生。翁齐焱五岁那年,猫妖作祟,一个仙门在市井招榜,只要有人能除了猫妖,便许他做内门弟子。翁齐焱很高兴,就带招榜的弟子去见了他父亲。”
衣照雪看破结局:“他父亲一定死了。”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莫惊春道。
“一个仙门都处置不了,那只猫妖一定很难对付。”衣照雪道,“况且,这位翁姓道人性格怪异,一定事出有因。”
“嗯。”莫惊春避开乱竹,“招榜的弟子并不是真的要找人捉妖,不过是要人做诱饵,他们好除祟立功。他们将翁父绑在树上,承诺一定会救他,事后也会许他钱财。然而那只猫妖修为实在强悍,那两名弟子敌不过,自己跑了。翁父被猫妖开肠破肚、死状惨烈。”
“好惨。”
“据说,找人作诱饵只是那两名弟子的主意。但事实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莫惊春道,“翁齐焱和他母亲还没能去要个说法,就被那两个弟子找人连夜赶走了。翁齐焱并不是害死他父亲的真凶,但我想,他定然自责难安。”
衣照雪理解:“病梅欹疏盖由外物,病心如是。”
“后来翁齐焱和他母亲到了一户人家做工,他母亲因为偷窃主人财物,被那家人送了官,病死在了牢里。”
衣照雪道:“一定有内情吧?”
莫惊春把垂地的新竹扶正:“据翁齐焱的口供,是他曾见主人家丢了金镯子,后来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有去找,所以就以为这些财物在他们眼里无足轻重。那家夫人逛园子的时候落了银丝珠钗,正巧被翁齐焱拾到。翁齐焱觉得,既然丢了金镯子都无所谓,那这支旧珠钗就更不会费心去找了,所以就把珠钗交给了自己母亲。天意弄人,这支珠钗虽不值什么钱,却是夫人的陪嫁,更是亡母遗物,因此细细搜查了起来,最后在翁母那里发现了。他母亲怎样解释都没有用,为了不牵连孩子,只好在状纸上画押认罪。”
“没了母亲的庇护,翁齐焱流落街头,在破庙里宿身。听说,他跟庙里的乞丐处得很不愉快,他的脸便是跟那些乞丐打架烧毁的。后来他误打误撞,入了啼竹愁,没有死于毒瘴,反而活了下去。”莫惊春有些感慨,“他终日与毒虫毒草为伴,十来岁便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了,但因为秉性异于常人,又多行施毒害人之举,故不为其他人所接纳。”
衣照雪也听过翁齐焱抓小孩试药的事,他回忆起方才翁齐焱的面貌,道:“我刚才并未见他脸上有伤。”
“或许是用药除掉了。”斯兰草的生长之地已近在眼前,莫惊春看着残垣断壁,完全想象不出这是一个仙门的旧址,“你就在这儿吧,我去找找草药。”
衣照雪应了一声,在断墙边抱膝坐下,乖乖等起来。
莫惊春本来以为衣照雪一身洁净,是不会席地而坐的,不成想他竟这样随意。
这边多长仙药灵草,没了仙门灵气的护佑,草药早已被毒瘴侵蚀地枯萎下来。莫惊春找了一阵,一株活草都没见着,更不要说缓解毒性的斯兰草了。
斯兰草喜阴,莫惊春绕至高墙积水处去找,一条蛇窜了出来,莫惊春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他最怕这种软软的东西,尤其是黏腻腻的水蛇。在朝梦玉的时候,他没少受草蛇水蛇的吓。
这么一恍神,余光便瞧见身后的白色人影。莫惊春看清了是衣照雪,拍拍胸口:“不是叫你等我吗?你走路怎么没声?吓我一跳。”
衣照雪却没答话。莫惊春感到有些不对劲,朝他走去。
下一刻,衣照雪一手钳住莫惊春的腰,一手按在莫惊春的肩上,将人推在墙上,欺身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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