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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番外2(1 / 2)

兄妹番外2

二月底,凤驾回銮,归来永京。

杨叙时来福宁宫给照微请平安脉时,顺便给祁令瞻检查了下腕伤温养的情况,诊罢皱眉问他:“我给你的那些药包,你可有每日煮汤浸泡?”

祁令瞻态度乖巧地说有。

“恢复得不如想象中快。”杨叙时沉吟一番后说道,“看来是我用药保守了,你的药汤浓度得再加三成。”

这话恰被走进来的照微听见,她毫不留情地拆穿祁令瞻,对杨叙时说道:“你看他装得老实,在西州的时候戴着铁手藜下场射箭,还要去郊外跑马,本宫根本拦不住他。凭他这样劳动自己的双手,就算给他把药量再翻一倍,也不过是纵得他更加肆无忌惮罢了。”

还有一些夜里的情形,不能在杨叙时面前提。祁令瞻正是吃准了她脸皮薄,兴致来时无所顾忌,毫不担心她在杨医正或者母亲面前告状。

杨叙时摇头叹气,同样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埋怨道:“救你一个你这样的伤者,造化之功够我过完下辈子了。”

说归说,怨归怨,祁令瞻对杨家有保全之恩,杨叙时发誓要医好他的手。

他给祁令瞻施了一回针,回到太医署后又重新翻阅药典,并写信给在外云游的师父,询问祁令瞻这样的腕伤是否有能愈合如常人的法子。

杨叙时的那位师父常年不见首尾,若是某地有瘟疫流行,他会扮作衣衫褴褛的乞儿,向父母官献上药方,无有不灵。世人相传他已得道成仙,游踪不定,杨叙时送出信时本未抱什么期望,不料两个月后竟然收到了他师父的回信,随信寄来的还有一箱瓶瓶罐罐的药丸。

“……紫蓉断续膏以温水融化,涂抹伤口,另有玄心莲子丸,共三百六十颗,每日以鹿血一碗煎服……”

杨叙时将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仍然十分疑惑。

字是师父的字,可紫蓉与玄心莲子这两种药材,他只在半玄半医的上古医书中见过过,现世从未寻得。还有这写信的纸,不知是由何种材料制成,薄如蝉翼,上有浅朱色的纹路,一抿就消融,只在指端留下浓郁新鲜的梅香。

像从硕大的梅花花瓣上裁下的尺笺。

“他老人家该不会真的成仙了吧?”

杨叙时将信将疑,将木匣里的药全都检验了一遍,验不出是什么成分,没有毒,且确实有生死肉骨的奇效。

他将此事告诉祁令瞻,祁令瞻的态度比他想象中果决:“当然要用,我相信你师父淞阳居士的本事。”

于是杨叙时把药交给他,并向他告知副作用:“师父说涂抹紫蓉断续膏后,伤口会又痛又痒,严重时如万蚁噬心。还有那玄心莲子丸,有时有使人致幻、躁郁难安的副作用,若是难以忍受,可以减少药量,有什么情况及时派人来找我。”

祁令瞻郑重地向他道过谢,将药匣带回了永平侯府。

这天夜里他没有入宫陪照微,回到自己院中,以鹿血煎熟玄心莲子丸后服食,又用温水化开一指紫蓉断续膏,涂在伤口最深处。

从前无数次针灸药烫,让他错以为治伤的折磨不过如此,所以他并未将杨叙时的警告放在心上,没有减少药量,甚至没有把两种药分开使用。

最先产生反应的是紫蓉断续膏,让祁令瞻觉得两腕的伤口处灼烫如火燎游泼,仿佛有人正拿着齿口细碎的锯子,随着心跳一下又一下在他的伤口上锯扯。

烫过后又是痒,好像有谁在他的血肉上撒了一把糖,于是有密密麻麻的虫蚁爬过似的,一口一口蚕食着他的血肉。

那痛痒难耐的折磨并未止于两腕,沿着他的经络往两臂上方蔓延。

祁令瞻克制着自己不去抓挠,直到脑海中作响的嗡嗡声几乎将他残存的理智蚕食殆尽。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扫落桌上的紫砂壶,厉声喊平彦进来。

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滑落,他抓起碎裂的陶片抵在柔软的掌心处,方能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平彦匆匆跑进来,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却听他说道:“去找条绳子把我胳膊绑住……”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平彦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快去!找绳子!”

平彦心急如焚,一时没了主意,只好派人去拿绳子,自己则取了令牌,在宫门落钥前快马入宫,将此事告诉了照微。

他不知是服药的缘故,只慌神道:“公子像是被恶鬼上了身,脸色发白,双目赤红,难受得直往桌角上撞,我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好来请娘娘!”

照微同样关心则乱,闻言就起身往外走,一边快走一边叫锦春去太医署宣杨叙时。

她却顾不得等杨叙时同行,先骑上快马往永平侯府狂奔而去。

照微命人撞开祁令瞻反锁的房门时,祁令瞻刚刚将紫蓉断续膏的折磨熬过去,然而余感如浪,仍叫他觉得难受,所以席地靠坐在桌脚边,捆在一起的双手正费力地去碰桌上的冷茶,想要润一润干涸的喉咙。

发冠散开,衣衫凌乱,遭受过极重的折磨,露出这样狼狈的一面。

照微被他吓了一跳,忙上前将他扶到玫瑰椅上,找来匕首割断了他束手的绳索。

“哥哥,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祁令瞻眼中泛着不正常的红,看着她的目光虚虚落不到实处,许久才勉力辨认出她似的,有气无力地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照微从水盆里拧了帕子给他擦脸上的冷汗,见他似无性命之忧,没好气道:“平彦说你快死了,我难道还能八风不动地在宫里坐着?你这到底是怎么回身,倒险些把我吓死。”

祁令瞻凝睇着她,忽而冷冷一笑。

“你还愿意管我的死活么?该是巴不得我死才对。”

照微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断续膏的药劲儿刚过,玄心莲子丸又开始发挥效用。像是被一张细密的网缚住了灵台,祁令瞻觉得眼前的场景像碎裂的铜镜,尖利且凌乱,叫嚣着在他眼前旋转。

他试图拨开重重云雾,仿佛是身处回龙寺中,看见照微站在他面前,年纪尚青涩,眼神里含着厌弃和倨傲。

那是他刚受伤不久,强令照微去回龙寺省身的时候。

他知道照微心里有委屈,她恨她怨他都愿意承受,可她怎能如此冷漠地说“再也不想见到你”,怎么敢说“认错了你这个兄长”。

这其实是他当年梦里的场景,玄心莲子丸去腐生新,也是要他重新坠入曾经的痛苦,再经历一回身心的折磨。

他残留的意识提醒自己,这是药效带来的幻觉,眼前的场景并非真实。然而他对此毫无经验,喉中泛起鹿血的腥甜,在血脉中滚沸,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躁郁不安。

他缓缓捂住自己的眼睛,照微又将他的手扯开,语气焦灼地唤他哥哥,问他哪里不舒服,叫他坚持一下,说杨叙时马上就到。

祁令瞻睁开眼,看见的照微是几年前的模样。

榴裙似火,乌发如墨,立在枣红色的高头马上,俯瞰着他说道:“兄长,我今日就要随韩丰到西州去,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要见你了。”

这是她与韩丰议亲时,祁令瞻曾反复做过的噩梦。

因着这个噩梦,那段时间祁令瞻格外心绪不宁,顾不得养伤,手伤也反复发作,以至于他不惜在照微面前用下作的手段离间,只是为了拆散她和韩丰。

他绝不允许照微嫁给这样一个人。

他将照微从马上扯下来,语气严厉地说道:“韩丰他心不在你,你不能嫁给他,跟我回家!”

照微质问他:“那我能嫁给谁,你么?”

在她充满鄙夷的目光里,祁令瞻突然惊觉自己不堪的心思。

原来那时他就已经……

从前的他尚没有勇气承认,但眼下的他已不纯粹是从前。比起被厌恶,他更怕的是失去。

他伸手将照微拥入怀中,叹息的声音寒颤欲碎:“所以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知道我为你昼夜难寐,却还是要抛弃我,是不是?”

现实中,被他拥住的照微一头雾水:“哥哥,你在说什么……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药效正盛,封住了他的五官,他如今所见、所感的一切,几乎皆源自曾经手伤复发时相伴而生的痛苦。

那时他终日昏沉,昏沉则生魇,所以如今也被重重噩梦缠绕着,一时不得脱身。且在鹿血和药丸的作用下,他的性情比平常更躁郁不安。

“既然被你知晓了,那正好……索性把话说明白。”

祁令瞻拥着她,力道之重,几乎要将她捏碎在自己怀中。

“我不允许你跟别的男人走,照微,随你怎么怨恨我,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这句话照微倒是听明白了,她费力地喘了口气,点头安抚他:“我是你的,我是你的,你先松开我,行不行?”

噩梦每每发展到此处就会惊悸而醒,药效过了最霸道的时候,也慢慢消退,脑海中显出一缕清明,如夜色将尽时天边的一线鱼白,他的五感也渐渐从混沌中落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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