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始终低沉温柔,甚至连从前的傲慢,冷寂也没有了,就只是温柔。
对曳月说:“那些并不重要,为什么觉得我会……惩罚你?”
曳月没有回头,轻声:“那什么重要?”
黄昏的光影落在少年眼尾的眉睫上。
是安静的,清冷的,寂寞的弧度。
说他最重要的是嬴只。
说不要令他失望的还是这个人。
说怕他伤心的是他。
让他伤心的还是他。
嬴只是最坏的那个人。
最坏的人说:“你要一直这样背对着我说话吗?我们许久没有见面说话了,我很……”
戛然而止,缄默。
只有初夏傍晚的风。
曳月从那突然的沉默噤声里,听出一些无所适从。
那个人从他小的时候,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托着侧脸,眼眸弯弯,笑得好看又温柔,说一些甜言蜜语却又戏谑轻慢的话。
我很想你。
这样的话,随随便便的,情真意切的,漫不经心的,温柔笑着的,认真的,宁静的。
他曾说过无数次,曳月也听过无数次。
这一次若是说来,不会有任何波澜。
但恰恰却是戛然而止。
好像,这段时间不只是曳月一个人被放逐在静止的时间里。
放逐他的那个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动于衷,毫无影响。
嬴只的手早已松开。
曳月却没有动,也没有走。
一片缄默,只有微风轻轻吹动院中的夏花。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太阳落山,世界黑暗。
不知道是十五还是十六夜,满月很圆。
庭院被照亮,只有他们站立的走廊和花架在阴影里。
“你知道奔月的故事吗?”嬴只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是缓慢的温柔的,掬于手中的月光。
并不慢慢悠悠,也不遥远。
第一次这样近。
曳月靠在廊柱上,侧首缓缓朝他看去。
嬴只在望着天空的明月,对他说:“只有一颗丹药,如果分而食之,两个人便都可共享长生。”
“姮娥盗药,于是飞升成月神。”
“情爱与飞升,都是一种欲望,欲望并无高下之分,但世间之事,尤其情爱,是最善变的。”
“如果姮娥未曾盗取灵药,两相长生,十年百年,对方爱她的心还会依旧吗?”
“世间有能让一个人长长久久活着的灵药,却没有让一个人长长久久爱着一个人的药。”
“短暂的和长久的,自然是长久的更好。”
嬴只的视线从月亮上收回,看向他的月亮:“我听过的奔月的故事里,后羿与姮娥早已貌合神离,对河伯的妻子心动移情。在她未曾盗药之前,她就已经失去了。”
黑暗中,只有嬴只的声音。
曳月看着嬴只的眼睛,也许因为是黑暗里,人会变得坦然。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嬴只并不遥远,叫他感到安全。
也许,他只是想他了,很想很想。
那少年轻轻地说:“我不会变。”
是面无表情的。
是轻声的,并不宣誓什么,辩白什么。
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他只喜欢过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全部,是世界,是神明。
注解构成他所有的美好和认知。
他们在黑暗里对视。
有那么一个瞬间,让曳月错觉,他们是彼此喜欢。
嬴只轻轻望着他的月亮,深碧的寒潭,是清澈的柔和的,在看世界上最柔软美好的存在。
“我从来没有想要惩罚你。”
“你的错误,就是我的错误。”
“我只是……”
曳月一瞬不瞬望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没有错呢。玉皇山树敌太多,壮大迫在眉睫,必然是要招收弟子的。你收内门弟子也好,亲传弟子也罢。我不生气,也没有不高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
他微微颤了一下,垂落眉睫。
指尖嵌入掌心。
极力让自己声音平静,无波无澜:“我没有喜欢……那只是一种咒毒。所以,不是情劫。没有情劫,只是毒。”
“我会证明的,什么也不会影响。你能不能……不要管我,让我自己决定如何渡。”
他当然知道,嬴只并不是故意要让他伤心的,嬴只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让他度过情劫。
但是……
嬴只静静望着,那少年伤心的痕迹,并未完全销声匿迹。
像紫阳花上的朝露,轻轻一碰就会坠落。
他眉睫安静,对他自己冷静得甚至冷酷。
嬴只阖上眼,轻轻地:“嗯,只是一些小小的妖毒引发的副作用,而已。”
他到底不忍心。
他想让他的猫猫成神,因为他是会成神的。
为什么会有恋爱脑猫猫?
得想个办法,把猫猫变成人后和主人恋爱了的小皇书禁掉。
你就不能,只是一只小猫咪吗?
被冷暴力的猫猫,撒了个谎,我才不爱你,是被一只可恶的洋葱鱼咬伤诅咒了。
边掉眼泪,边抽噎,我马上就不爱你,再也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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