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班这段时日演出的戏正是雨泽先生的《云中局》,原话本中的动物都改成了精怪,晓玖作起画反而得心应手些。
谁让她不善画人像呢。
她当即为《云中局》设计了宣传海报,危机四伏的森林中闪着无数双血红的眼,身着甲胄的狼妖披荆斩棘,而手握画笔身着白衫粉裙的女子从天而降。
画到女子容貌,她却犯了难,不管是话本还是戏文里,画师都是人,怎么也不该长着一张兽脸,以前她糊弄沐玉臣没什么关系,现在靠糊弄也有些说不过去。
她咬着笔头思考良久,找了演画师的伶人,想照她的脸临摹找找灵感。
可反反复复画了很多次,无一不是有碍观瞻。
最终还是那伶人受不了晓玖将自己画得太丑,好意提点:“画师伪装自己是虎妖,所以演出中,我会以面具示人,姑娘画不好人脸便以虎头面具代替吧!”
晓玖如醍醐灌顶,面前难题迎刃而解,总算将宣传画完成,又照葫芦画瓢临摹了不少。
然后每当戏班在城中停留演出的那几日,她就会卯足劲,带着宣传画走街串巷,逢人便推销,她这番操作,替戏班拉来了不少看客。
晓玖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个累赘,也可以为戏班出上一份力。
一个半月后,雪舞班如期抵达了皇都祥安,晓玖这才与整个戏班作别。临走时,班主塞给她一袋碎银,她本想拒绝,可班主笑着说那是她应得的。
“除去平日吃食和住宿,剩下的算是你提雪舞班奔波宣传的报酬。”
那一刻,晓玖觉得心里很暖。
这样的雪中送炭让她莫名想到了书良,她已经离开沧廿郡半年之久,之前隔月她便会给书良寄信报平安,被盗贼洗劫一空流落街头后,一直到与雪舞班分别,她都未给书良去一封信。
开始是怕书良担心,后来是因为自己没写新话本不好意思只寄信,如今,她却想厚着脸皮寄封信给书良,唤书良来接自己。
“啊……一个人的旅行差不多该结束了,还是家里蹲的生活适合我些!”
晓玖一边挥手向雪舞班道别,一边湿着眼眶哽咽着喃喃自语。
她在城里偏僻处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客栈,名叫顺意客栈,位置极偏,不光路不好找又不显眼,四周全是民居,要不是晓玖本想厚着脸皮找间民居借宿一宿结果处处碰壁,估计也发现不了它。
班主给的银子虽算不上太多,但也足够她在皇都安稳地住上半月。
在客栈安顿好后,晓玖赶紧找驿站给书良去了一封信。平日在信里轻描淡写一句话的她,这一次情真意切地写了几行字:
“有些事,你若未曾经历,便无法理解,就像诗和远方未必是在路上,它也可能是一张榻,一盏茶,一桌饭菜,一隅安宁。最重要的是,皇都祥安顺意客栈,救我,很急!”
算了算日子,这信要寄到沧廿郡,怎么都要走上近一个月,就算之后书良快马加鞭赶来皇都祥安,最快也要半月。
晓玖不禁掂了掂钱袋子,那只够用上半月的碎银,如何也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愁眉苦脸地回到客栈,一进门就看见眼前一亮笑脸相迎随后又失望闭眼的掌柜和伙计,他们显然是误以为有客人上门,却发现是唯一的客人外出归来,遂而失望至极。
晓玖不仅感慨:这客栈是如何经营下来的?没倒闭简直是个奇迹!
于是,她好奇地坐在客堂里与掌柜闲谈。
客栈掌柜姓顾,是个寡妇,四年前与夫君带着胞弟和弟媳到皇都闯荡,花光所有积蓄盘下了这间客栈。
位置虽偏僻,胜在租金便宜,当时四人觉得酒香不怕巷子深,也不畏惧。胞弟负责跑堂,弟媳负责做厨娘,她负责算账,而她夫君负责招揽生意,日子也算过得去。
谁知一年前,她夫君因病离世,生意日渐惨淡,很多时候是靠着她的酿酒手艺,用卖酒的钱在勉力支撑。
胞弟与弟媳多次劝她关了客栈,三人回家乡种田,总好过在繁华的皇都茍延残喘。可顾掌柜放不下,这客栈是一个念想,是她与夫君奋斗的目标。
竭力支撑到现在,看着门口罗雀的客栈,顾掌柜也开始有些动摇。
“那你为何不将客栈改为酒肆呢?”晓玖闻了闻顾掌柜递来的一杯佳酿,诧异问道。
那杯酒透着扑鼻的果香,晓玖觉得改客栈为酒肆,或许真能应了顾掌柜所谓的“酒香不怕巷子深”,至少比经营客栈有希望多了。
顾掌柜却摇了摇头,唉声叹气说道:“我酿酒卖给酒楼,就是为了支撑客栈开下去,将客栈改成酒肆,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见顾掌柜有些不为人说道的执念,晓玖也不好多说什么,可霎时间,她仿佛看到一个机会正在冲自己招手。
她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奸笑着问道:“若我能替顺意客栈揽来住客,不知顾掌柜可否免了我的房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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