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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2 / 2)

他抓着她的手往下一按,阻止她继续啃咬指甲,“先去青牛观,看看玉炼道长怎么说。”

“也好。”

青牛观,后院。

玉炼道长的居所很简洁,家具比静室还少,跟朝南衣有一拼,屋子里最醒目的便是一张床那么大的草席。

周歆和沈既白席地而坐,中间只隔了半尺距离。她将几张符纸放在草席上,问坐在对面的鹤发老道,“道长,这可是你的符咒?”

玉炼道长垂眼瞧着这两张傀儡符,面露疑惑:“这不是前几日贫道卖出去的符纸吗?”

周歆道:“您卖出去的?”

他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青牛观的香火不比太清观,贫道平日里会为贵人画符祈福。一般都是来求平安符的,傀儡符倒是头一次,所以贫道印象很深。”

周歆道:“那您记得那个人的样貌吗?”

玉炼道长摇了摇头,“他带着帷帽,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没看清长什么样。不过他手上有很厚的茧子,走路底盘很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既然有意乔装,那从衣衫配饰上是找不出线索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手上有厚厚的茧子,周歆脑海里突然闪过唐彦修的脸。上次在青牛观,他用手捏着她的下颌,她便感觉到了那层硬茧。

奇怪,同样是习武之人,沈既白的手好像就没有茧子。

唉?究竟有没有茧子?

她糊涂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无法确定。干脆抓过身旁之人的手,低头细细地查看了一番,还用大拇指摸了摸。

确实没有茧子。

但应当起茧子的部位却比其他地方粗糙得多,就像过度磨损的皮革,摸起来有厚重的颗粒感。

见状,坐在对面的玉炼道长微微一怔,随后目光一偏落在了沈既白的脸上。

少年神色坦然,只微微朝她偏了偏头,声音低柔,“怎么了?”

“前几日唐三郎去沈夫人的店铺闹事,”周歆停下动作,擡头迎视着他的视线,“是在刀疤脸现身前,还是现身后?若我没记错,他两是同一天出现在南市的吧?”

沈既白纠正:“是同一时间。”

“原来如此。”

她松开他的手,心道,怪不得沈既白一直没有怀疑是唐彦修在背后捣鬼,他没有作案时间。

况且,他刚入金吾卫几天,羽翼未丰,不大可能有实力给沈既白下这么大一盘棋。

身旁的人收回手,垂进袖中,不动声色地蜷起指尖,掌心一片潮湿。

周歆继续问:“道长还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吗?”

玉炼道长思索了一番,回答:“四五日之前罢……四日前,那个人来得很晚,贫道还以为他会暂住一夜,没想到他连夜离开了。”

“大约在什么时辰?”

“至少得戌时过半。”

这个时辰,城门即将下钥,若是跑得快还能赶得上进城。

可他有什么事急着去做,为何一定要当夜回城?

周歆思索时,沈既白开了口:“道长可认识赵圃?”

“这名字……是有点耳熟。”玉炼道长回想了一番,忽而眼眸一亮,“是不是南市那个赵掌柜?”

“正是。”

“哎!”他叹了一口气,“这个人心术不正的,向我讨了一张转运符。转头亏了生意,又怪我的符不灵,在这大闹了一通,若不是袁司马那日来上香,怕是不好收场哦。”

周歆冷哼一声,“惯用心机奉神明,只将玄门住市井,怪不得会死于非命。”

闻言,玉炼道长一惊,“他……死了?”

周歆道:“几日前就死了,道长不知道吗?”

玉炼道长摇了摇头,“贫道不知。”

门被人打开,徐绍匆匆走了进来,停在沈既白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嗯了一声,徐绍立刻将手中的画卷平铺在几人中央的草席上。

画上是个中年男子,体态丰腴,长着一张笑面,笑容可掬地提着手中的鸟笼,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沈既白道:“道长为何会有苗肆的画像?”

玉炼道长扫了一眼画像,用力摇了摇头,“这不是贫道的画,沈少卿是从何处翻出来的?会不会是哪位香客留下的?”

“不会。”沈既白道,“这是从您的偏室翻出来的。”

闻言,他面色一白,急忙解释:“可这确实不是贫道的画,贫道从未见过!再说,贫道都不认识画上的人,收藏他的画像作甚么?”

沈既白道:“使用幻颜术必须要精准地幻化出对方的五官,照着画像幻化自然更像一些。”

闻言,他愕然一瞬,满脸皆是茫然,“沈少卿此言何意?贫道为何要幻化成他的样子?”

沈既白道:“冒充他杀人。”

“胡言乱语!”他气得脸色发白,激动了起来,“沈少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贫道与他无冤无仇,作甚么如此陷害他!”

沈既白道:“但你与赵圃有仇。”

“赵掌柜不过是来闹了一通,何以就要害他性命?”玉炼道长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指着地上的画像,“所以是他杀了赵掌柜?那你们去抓他呀!”

既然沈既白选择唱黑脸,周歆便自动唱起了白脸,“已经抓了。奇怪的是,苗肆入狱后,有人假扮成他的样子在南市出现过。我们查到这几张傀儡符才来拜访您。道长,您现在有很大的嫌疑。”

“我?”他擡手指着自己,震惊得双眼溜圆,“你们怀疑是我冒充了他行凶?这不可能!”

他指着苗肆的画像,“只要找到作画之人,便能知道此画他是为何人所做,便能证明贫道的清白。”

沈既白道,“此画是苗肆找人画的,原本一直挂在书房,案发后被凶手带走了。”

闻言,玉炼道长的脸彻底白了。

他沉默几许,忽而双手结印,右脸赫然多出一道疤来,疤痕又长又深,从眼尾一直蜿蜒到唇角。

“实不相瞒,若我幻化成他人的样子,脸上就会有这道疤。”

似是怕人不信,他立刻施术幻化成沈既白的样子,果然脸颊上有一道疤。

“沈少卿,这回总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沈既白看着他右脸颊的那道疤,微微蹙起了眉。

瞳孔缓缓放大,周歆喃喃道:“怪不得假苗肆脸上是有疤的……道长,你脸上有疤这件事都谁知道?”

“只有那夜留宿的香客知道。”

“那夜?哪一夜?”

玉炼道长深深地了口气,缓缓垂下眼帘,“这道疤,是十年前一位煞气侵体的香客留下的。他神志不清,无差别攻击人,差点掐死一个稚子,贫道前去阻止,被他手中的匕首划伤,当夜留宿在青牛观的香客都看见了。”

沈既白道:“道长可还记得都有哪些人?”

他摇了摇头,“记不清了。不过,凡在观内留宿的香客都会记录在册。”

“那文册呢?”

玉炼道长站起身,“在耳室,二位随我来。”

周歆与沈既白对视一眼,一同起身跟在后面进了耳室。这应当是一个档案间,纵横排列着书架,只留出仅供一人行走的空隙。

“十年前……”

玉炼道长走到倒数几排的位置,“应当是存放在这里……”

沈既白跟进去帮忙一起找,周歆则逐列大致地看了看。

这屋子里存放的都是书籍文册,从规模来看,青牛观以前的香火还是很旺的。

“找到了!”

随着一阵灰尘迎面洒落,他拽出一方册子,摊在手中翻阅,“那位香客出手阔卓,捐了一锭金子,文册上都有记载,很好找。”

话音一落,他翻书的动作便停了下来,指着一行字,“喏,找到了,就是这晚发生的事。这页都是那晚留宿的香客名单。”

周歆赶忙走过去,听见沈既白低声说了一句,“苗远?”

苗远?

这不是苗肆父亲的名字吗?

她立刻问道:“划伤您的人,是苗远?”

玉炼道长回忆一瞬,轻轻地摇了摇头,“……被煞气侵蚀的是他的儿子。名字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很爱笑的郎君。拔除煞气后他还来过几次,想要捐款重建青牛观,但贫道未再见他。”

周歆走到沈既白旁边,一眼便扫到了垂落下来的那一页纸上的某个名字。

她擡手指着那行字,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他那夜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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