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下)
【情脉脉素愿两心同】
窦宪辞了爹娘,没精打采,慢慢走来寻他们几个。只见允中、灵儿和桂枝三个,有说有笑,在墙边儿堆雪人玩。陆青站在房檐下,抱着手看着。
允中那会儿见窦宪被叫走,心里替他捏了一把汗。此刻见回来了,忙招呼:“窦大哥快来帮忙!”
窦宪笑道:“你们可真有功夫,雪人也做的有鼻子有眼睛,恁仔细的。”走过来,与陆青并肩站着,仔细端详那雪人,说道:“这个雪人,活脱像一个人,就是有点儿胖了,本人可没这么胖。”
灵儿还在雪人上拍拍削削,没听见这话。桂枝嘴快,道:“这雪人好像陆少爷!”允中看了看陆青,又看看雪人,笑道:“还真是哩!”陆青疑惑:“像我么?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堆罢雪人,回屋里坐。桂枝手脚麻利地泡了茶,又端两碟果仁点心过来,众人一边吃茶,一边玩牌。窦宪叫把一张纸裁成一指宽半尺长的纸条,谁输了,就往脸上贴一张,灵儿不让贴。窦宪道:“那你就别玩了,看着我们玩吧!”灵儿不开心,嘟着小嘴儿,低头不言语。
允中看不过,出主意说:“要不,窦大哥替灵儿妹妹贴也行!”窦宪看看妹妹,笑道:“好吧好吧,一起玩,你输了就贴我,谁让我是你亲哥呢!”灵儿就乐了。
结果陆青玩牌不灵,总是输,贴了满脸的纸条,帘子似的,一喘气吹的扑扑直飘。把灵儿桂枝两个女孩儿笑得不住。这里几人玩耍不提。
却说蒋铭陪着云贞去小西庄徐家,万利骑着毛驴领路,那驴子虽是瘦小,跑的却不慢,一会儿功夫,远远跑在前头去了。
蒋铭见云贞依旧穿着昨日那件大红斗篷,乘在马上,跟往常素雅装扮相比,秀逸清婉之外又添了几分英气,茫茫雪原之上,愈发显得仙姿卓荦,超然世外。
看了半日,笑说道:“来时一路,我竟不知你会骑马,昨天第一次见,倒叫人……有些意外。”本想赞美几句,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忽然心生怯意,生怕唐突了她,就改了口。
云贞还在想方才厅上的事,没觉出他言语异样。半晌应道:“这也是在庄上学的,从小到大,年年都跟太公来这边住一阵子。韩师父教灵儿习武,我学不来,只学会了骑马。”
蒋铭道:“我看出来了,窦庄主和窦夫人待你,就像自家女儿一样,与他们兄妹俩不分高下的。”
云贞:“是。不光是他们,还有太公和舅舅,对我都比对他俩多疼几分。想是…想是他们念我身边没父母的缘故。”
蒋铭忽然勒了一下缰绳,将马走慢了些,问道:“妹妹的事,都是太公做主么?”
他这句话声音比先前低,云贞听的清楚,笑了,刚想说,“我的事,自然是我自己做主。”忽然心中一动,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了,芳心砰然直跳,看蒋铭兀自等她答话,眼神十分殷切,便轻轻点了点头,面上微一红,打马快走几步向前去了。
不一时到了徐家。万利领着进来,见姐姐徐春花和姐夫魏致远不知何时来了,他哥厚利也在。徐强还在炕上躺着,看有外人来,就不“哎呦”了。云贞问了老爹好,又问病况,略缓了缓神,取出针包,给老头行针。
蒋铭这是第一次见云贞行针,看她表情沉静专注,将一只金针隔衣刺进环跳xue,再加弹拨撚转,行导引之法,片刻功夫,就见徐强先前不能动的那条腿能打弯了,人也立时轻松了。
云贞顺着胃经几个xue位又刺了几针,留针一刻后,取了针。
徐强让儿子服侍着坐起来,脸上有了笑容,说:“好像不妨事了,只这一边腿肉还是酸疼。”
云贞微笑道:“老爹吃几副药,歇几日也就好了。”徐强:“生受大姑娘。”叫厚利招呼客人到堂屋吃茶。
徐家使着一个小厮,还有一个做饭的婆子,万利的姐姐跟云贞打过招呼,也去厨下帮忙了。老头病好了,便叫万利:“我饿了,把昨天你哥拿回的酒菜热热,我要吃。”
万利说:“早上吃过一顿,还有不多些儿,我让小厮端去都吃了。您老耐烦等一会儿,新做的就快好,我姐在厨下烧烙铁,收拾那猪头哩!”
老头听说忙道:“猪头不是冻着呢么,等过年化了再吃!”万利高声道:“就没冻实!都化了,怎么不吃?要不是这个猪头,您老还摔不这一跤。索性今天吃了它,大伙给您报这一跤之仇!”说的都乐了。
原来昨日庄上办席,给老头送来一些酒菜,半扇肋排,并一个猪头。老头怕天气不够冷,猪头冻不住坏了,赶早惦记着去瞧瞧,一脚踩在仓房门边冻雪上,这才滑倒了。
听见众人说笑,老头又羞又恼,待要骂儿子几句,不叫吃那猪头,只见他女儿徐春花走来,说:“等过年杀猪,我再送一个过来。总舍不得吃,留着不怕坏了?跟上次那火腿似的,那么大一块,可惜了的!一个吃食物,留它做什么?敢生小的怎地!”
自从老伴没了,徐强老头倒怕这女儿几分,就不言语了。
云贞在堂屋找纸笔开了药方:“老爹年岁大了,不比年轻人,还是吃几副药调养为好。”把方子交给徐厚利,出言告辞。徐家要留吃饭,云贞笑说:“不用了,出来时姨母有话,让早去早回,家里还有远客呢。”
苦留不住,老头又要给拿东西,云贞坚辞不受。末了魏致远说:“不麻烦了,都是自家人,我做主让云姐儿回吧,庄上还等他们呢。”
走到外间,万利低声叫住云贞:“姐姐——”欲言又止。其实他年岁比云贞大,这么称呼只是尊重之意。云贞疑惑,问什么事,万利又不说,瞅了蒋铭一眼。蒋铭会意,与李劲出门去了。
这厢万利问道:“姐姐有没什么方子,能治老人家吝啬的毛病?”
云贞掌不住笑了,厚利一旁听见,瞪了弟弟一眼,斥道:“什么话?你又作吧!那会儿你不在,还夸你呢,说今儿没有你,早上怕不冻死外头了。这会儿又整这一出。让听见,又是一场!”
云贞笑说道:“两位哥哥对老爹这样孝顺,以后自然有好结果的。”
回去路上三个人,李劲来时在后面跟着,此刻却走在最前头,催马只顾赶路,头也不回一个。蒋铭奇道:“你是怎么了?走这一路一句话也没有,好像谁得罪你了似的!”
李劲拉着脸子,不言语。半晌,觉得当着云贞不好晾蒋铭的面子,说道:“二爷什么话,也太擡举李劲了,我一个下人,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我只怕得罪了旁人呢!”
蒋铭听这话有因,略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为夜里去山上救人,没告诉你,生我的气了。”李劲就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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