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愈面带讥笑道:“袒护?是右丞诚心如此还是崔逢月相逼,怕是您心里清楚得很。莫不是右丞如今想叫裴某谢您以腐刑换极刑的救命之恩?”
崔怀亮面色微愠道:“既然说到逢月,明珠与她情谊深厚,她自然不愿见到明珠受苦,那请少府监看在与她的情分上……”
“崔逢月先嫁舒王,再将绝情书信送与裴某,至此,裴某与她再无过往情分!您不会还以为裴某非她不可罢!”裴远愈的手下意识地去摩挲着蹀躞带上的平安扣,以掩饰微微颤抖的手指。
崔怀亮攥紧拳头藏在袖中,尽力用平静的语调道:“少府监如今正得圣恩,重掌大理寺就在眼前,来日‘三铨三注三唱’铨选时必要经过尚书省,本相到时定会助少府监一臂之力。”
裴远愈面带笑意转身坐下,拿起案几上的茶本想喝一口,但刚放到嘴边却又放下道:“右丞步步为营,见缝插针的本事裴某远远不及。敞开天窗说亮话,如今裴某一人前来,便是要给崔府留条退路,但这退路是给崔夫人的,无他,皆因皇后娘娘。当年裴某在狱中命悬一线,是娘娘出手营救。右丞,叫人罢!”
婉茹和崔明月走了进来的时候,清冷的气氛还在中堂萦绕。二人向崔怀亮和裴远愈行礼过后,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了下首。
人既已到,便请少府监问话罢。”
裴远愈也不看崔怀亮,缓缓起身,走向崔明珠:“崔二娘子,伸出手,叫裴某瞧瞧。”
酥手纤纤,十个指甲素净短得不像京中贵门娘子,与裴远愈过往记忆并不相符。
“本官记得崔二娘子指甲染过蔻丹,约莫一寸多长,可如今十指指甲如此短不说,之上也仅留下了染过蔻丹的痕迹,指头也有些红肿,崔府想必还不用崔家二娘子亲自操持粗活吧!”
崔明珠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崔怀亮制止:“昨夜夜半我头疾发作,明珠特意将十指指甲剪掉与我按揉xue位,手指红肿实属正常。崔府如今多事之秋,她想着后日便要入太清宫祈福,索性将指甲颜色褪去。”
裴远愈淡淡道:“右丞头疾发作得巧。”
又走到林姨娘跟前:“林姨娘,将你的双手生出来罢。”
李婉茹有些犹豫慌张盯着自己的手,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伸了出来。
同样的十指纤纤,但指甲上蔻丹鲜红,指甲约莫一寸多长,唯一突兀的地方就是右手食指甲比别的手指都短了许多。
至此,裴远愈才转向崔怀亮:“右丞,林婉茹崔明月都有杀死李傅姆的嫌疑,如此,裴某需将二人都带回大理寺详细审问。”
崔怀亮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少府监定是弄错了!”
裴远愈袖袋里拿出那片断甲道:“右丞可以说有人将断甲故意留在了李傅姆自缢的腰带上,以此陷
害林姨娘或者崔二娘子,但昨日大理寺刚查出购买断肠草就是崔府林姨娘贴身婢女春杏,有意问她几句便放了她回去,昨夜半夜却见她慌不择路跑出崔府,如今早已被带回大理寺诏狱,入夜李傅姆便死于自己房中。以春杏的见识,任何一大理寺丞不出半日便能叫她张口说出幕后指使。本官以为,春杏没准还目睹了李傅姆之死。”
李婉茹崔明珠已经面色煞白了,崔怀亮面上也是青筋暴起。
裴远愈当着他的面将此事说明,便是给崔府一个台阶,若是真是开始审春杏,崔府哪里还有退路。
“林婉茹,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崔怀亮声色俱厉。
扑通一声,李婉茹脱力地跪倒于地,呜咽着不肯擡头,声音似哭又像笑,还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崔明珠也随着跪在她身旁,有些痴痴傻傻给她抚着背。
“是我,是我指使春杏下毒,是我把李傅姆迷晕后杀死!”两炷香后,林婉茹擡起头来平静地说道:“下毒到施舍的粥铺,害了性命,圣人定会勃然大怒,那夫人定是脱不了干系。春杏本来答应妾身,若是来日东窗事发,她一力承担,不料刚被大理寺问了几句,她便慌了神来找妾身拿主意,不想被李傅姆撞破。明珠求了李傅姆切莫声张,但她却不肯,妾身便假意要与她去大理寺投案,将明珠遣走后,借口与她一同回到她的院中拿出府的对符,趁机将蒙汗药的下到茶水之中哄她喝下,然后伪装成上吊自尽的模样。”
说着说着,崔怀亮的脸越来越黑,等林婉茹说完,他怒喝道:“林婉茹,我清河崔氏历代清素,家风严谨,怎会出了你这个不敬正室,杀人不眨眼的恶毒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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