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首歌的时间
舞台灯光调成一束白色聚光,直直地照在顾三月身上,渐渐引入的是顾三月在网上学到的一个谱子,其实他自己也扒过谱,只不过是贝斯的。
前奏的钢琴变成吉他,还是民谣吉他,仿佛这首歌都在不同的发声中发生了转变。
顾三月已经脱了正式的外套,此刻身着一件纯黑衬衫,衣袖被挽上来一大截,柔软的面料堆叠在手肘处,露出一截细白的胳膊,在白光下显得更加白皙。
他拨动吉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弹出的乐声也很缓和,顺着运动的手臂往上,看不见他的面庞,白色的帽檐压下一大片阴影。别人只能窥探到一个纤瘦的青年,却也能从他的乐声中闻见一个清冷的嗓音。
不同于原唱,顾三月的声音实在过于冷淡,仿佛孤身在一片雪地上行走,再仔细听,也没有那些抑扬顿挫的技巧。自然也不是没有语调的大白嗓,而是太过冷了,从而多听几句都会感受到悲凉。
杨舟在台下,原本还挥着双手打拍子,听了几句以后,把手放下了,凑过去问王蓓蓓:“我刚刚是不是演过了,我怎么感觉他现在的样子比我在公司见到他的样子还要不对。”
王蓓蓓反搂住他的肩膀道:“安啦,他也需要发泄。”王蓓蓓又往表哥的方向看,发现自家表哥也看得目不转睛,不由得轻笑一声。
第一个副歌过去以后,顾三月一边弹奏间奏一边暗自松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以演唱者的身份登过台,而且还是弹唱,虽然一开始劝说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但还是怕搞砸了,毕竟他是来热场的,现在……
他始终没有擡起头过,切入第二段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擡起头望向舞台下方,然而舞台下昏暗一片,他居然看不真切,能捕捉到一些挥舞的双手,也许还有一起合唱的。
突然觉得没想象中那么可怕了,顾三月依然手不停歇地弹奏,把歌唱下去:
多遥远多纠结多想念多无法描写
疼痛和疯癫你都看不见
想穿越想飞天想变成造字的仓颉
创造能让你想起我的字眼
已经是第三个轮回,紧张的情绪早已经消失不见,顾三月干脆站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灯光紧跟着追了过来,他突然觉得好玩,又走了两步,然后把最后一个副歌部分唱完了。
歌曲结束在几个渐弱的单音,顾三月弯下身子,鞠了一个90°的躬,正要下台,却突然听得台下传来几声“再来一首。”
顾三月离开的脚步一顿,手里端着麦克风就要开始解释,怎料麦克风居然自己出声了。
“三月,民心所向,就再唱一首。”
“……”顾三月望着声音源头,周阳也很上道把一束聚光灯打过去,周略已经坐在吧台前面,距离舞台位置不远的地方。
“那我……”
“那就再唱一首!”王蓓蓓突然抢过话筒大喊了一句,“大家快给三月鼓掌。”
舞台下掌声连成一片,顾三月有些无奈,看来王蓓蓓不仅是常客,在这里还非常有号召力。
不过,再唱一首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他只是担心自己唱得不好,毕竟他从没检验过自己的唱功如何,就连KTV都很少去。
顾三月握着话筒深呼一口气,话筒没移开,动静把整个酒吧都充斥了,他的脸颊与耳尖都迅速染了红,低着头连声道歉,突然自己又觉得好笑。
他扬着嘴角,有些不好意思说:“见笑了,不过接下来唱首热闹的吧。”
顾三月说着小碎步跑到后台,与周阳说了几句,周阳点点头,顾三月便把吉他放下,重新背起一把四弦贝斯,走上台,周阳把耳返给他戴上,顺便戴上了麦克风。
顾三月把鸭舌帽取下来,撩起乱糟糟的额发,再反扣帽子戴回去,聚光灯投影出他纤长的睫毛倒影,他说:“记得找我,我的好朋友。”
他的声音不同于刚刚的清冷,像一泓泉水,泛着汩汩的波纹。
周阳给他放了要求的伴奏,熟悉的伴奏一起,台下开始躁动起来,顾三月这次是真的听不见台下的动静,他在他的part切进去贝斯声。
而他的贝斯与吉他截然相反,低沉的音调瞬间轰炸了舞台,灯光开始闪烁悦动,整个空间光怪陆离,天旋地转。
是贝斯手也是主唱,就在这个舞台上悄悄圆满一下。
不知何时,顾三月早已经放开了自己,他弹着贝斯,也忍不住跃动,像一个拙劣的舞者,但那又如何?
他突然释然了自己以前的不解,情歌总唱分分秒秒想念,他在这个时刻,也有这种永恒的感受,他弹着,唱着,跳着,真正感受到自己活着。
如果能有一天,他唱到这一句,眼神游离到台下最前方的那个人身上。
在这样的时刻,他还是会在一闪而过的灯光下认出他的脸,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至少在台上,他可以坦然继续唱:“记得找我,我的好朋友”
他的眼神很快掠过那一角,转了个身跑到舞台的另一侧,这次灯光把台下照亮,三月还与一位热情的观众做了互动,对方比他还兴奋,一句歌词直接跑了调。
顾三月与他击了个掌,却发现舞台下几乎是满满的躁动,他隔着耳麦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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