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保护你
深绿茂密的植被把石阶两边的视野遮得严严实实，也对，在这个海滩边沿，一面是喧嚣的沿海公路，一面是热闹的黄金沙滩，任何一个侵入另一方，都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就在这隔绝两地的缓冲地带，顾三月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而在他的视野前方，暴露出那么一小方天地，能让他把海岸线与一座矮山收入眼底。他望着日光下那微微刺眼的光景，突然有了一个办法。
去找律师。
尽管他不懂律法，但是专业的人员可以给他一些专业的建议，即使那对他不利，至少也能让他死的明明白白。
一想通，顾三月就掏出手机给曲斯年打了一个电话，就近的律师他就只认识那一个，而曲斯年显然就有对方的电话。从未有一刻，他的思维如此果决过，他打电话给曲斯年说了情况，曲斯年也如他思考的那般提出疑问，而他这一刻居然脸不红心不跳说了个前公司突然有合同纠纷，曲斯年不疑有他，挂了电话就把联系方式发给了他。
而他，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去别墅，只要提上行李，他就能搭乘最近的一趟飞机，飞回B市，找到律师与他当面交谈。
甚至在他抵达别墅的前一刻，他刚好和律师谈好了见面时间。他让司机在门口稍等片刻，自己则是匆匆进了屋子去提行李，一路上他遇到在客厅喝茶的季卓，两个人相视一点头，直到顾三月拎着行李离开季卓也只是说了句再见。
顾三月对他挥挥手，倒是有些感念季卓的不爱管闲事，要是遇上的是齐天，那怕是要解释上半天。
顺利抵达机场，登机前，顾三月看了一眼手机，上面多了几个电话，有律师的，也有白皓的，他先给律师回了个短信说待会儿见面聊，他正要登机，而面对白皓的，顾三月还是在关机前给他回了个微信，问他怎么了，然后说自己有一点忙会晚点回复他，说完，他就把手机关上了。
因为订的晚，位置并不是特别好，顾三月走到机翼附近的位置，在三人连排的最外侧坐下，之后握着手机，闭上了眼睛。
他不累，可这两天关于解约的事情一直困扰着他，一路上神经高度紧张地做着之前从未做过的事情，突然在半路有了喘一口气的时间，他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还是冲动的，一直以来，从来没有对他做的任何决定严厉批评或者极力夸赞过，在学校的时候，他也一直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是他在一定程度上把自己经历如今这般的机会给泯灭，所以这时他才如此慌乱。
广播在提醒即将起飞，让大家在位置上坐好不要走动，顾三月突然睁开眼睛，中间的座位没有人，这让他松一口气。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腾空的一瞬间，失控感拉扯着顾三月，让他抓紧了椅背，然而这动作再紧实，也只是徒劳，他没办法松气，持续升高的超重感让他呼吸困难。
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坐过飞机，之前也从不晕机，可他的状态实在不好，便有些脸色发白。
“我的小熊！”一声儿童的尖叫把顾三月从难受中惊醒。
费力地撑起眼皮，在朦胧间，顾三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咕噜噜滚到了自己的脚边。
“你别踩我的小熊！”尖叫声陡然拔高，愈发清晰传入耳朵，顾三月这下眼睛全部张开，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怎么会这么巧！”顾三月一惊，只瞪大眼睛望着那个孩童的脸，一时之间居然没有说话。
小孩子看到对面的大人这么一副模样，顿时趾高气扬地一擡下巴，气呼呼地大声斥责：“你妈妈没有教你吗，要乐于助人，尊老爱幼，你踩了我的小熊就要赔我！”
顾三月后知后觉，低头望望自己的脚尖，那只小熊的确躺在他的脚边，可他的双脚没有离开过地面。
“我没有踩你的小熊。”
“怎么没有！你看，它背上那么大一个脚印就是你踩的，我不管，你要赔给我！”
小孩大闹的声音在飞机上传开，飞机已经进入平流层，开始平稳飞行，在仓头的美艳空姐携着温和的笑容走过来，一路上，几乎所有附近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在目光的洗礼下，顾三月忍着不适，低头要把小熊捡起来，那小孩却又大声嚷起来，说不要他碰，会脏了他的小熊。
顾三月动作一顿，却是执意把小熊捡起来，还端详了一下背后的脚印，擡眼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
不得不说，他和自己虽然同母异父，但是的确长得有三四分像，思及此，顾三月突然灵光一闪，有了效仿一下白皓的想法，当即便问：“既然它已经脏了，我赔你一个新的就是，不过你还太小，我和你的家长商量一下怎么赔偿。”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群顿时把目光齐刷刷对着小朋友，以及他附近的成年人，而在他的左手边，果然坐着一位女士，此刻才像被吵醒了一般，摘下自己的帽子。
空姐刚好走到这边，动静太大，她把事情大致摸了清楚，于是弯下身子同小朋友交涉：“小朋友，既然这位大哥哥愿意赔偿给你，那么你愿意接受吗？”
小朋友看见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悄悄坐直身体，到底有些收敛了，只小声说：“我要听我妈妈的话。”说着把脸朝向左侧，对着那位一脸平静的女士。
空姐问：“女士，您接受赔偿吗？”
“可以，”女人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来，顾三月轻笑一声，谁都没有听到，之后便由空姐联系两方和谈，顾三月没有挪动身体，静静瞅着侧前方的座位，等那人露脸来交涉。
然而女人却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不但对自己儿子的行为公开道了歉，还表示这点小事不需要这么麻烦，干脆连顾三月的赔偿都免了。
她这么一副姿态做下来，周边的乘客都没了什么意见，连空姐都对这件事的处理表达了配合的感谢，反观顾三月嘴角笑着，却不达眼底。
在他心底酝酿着一个想法，那滋生于他的阴暗面，由那落落大方的言语中滋生如出的脏污触手一步步攀爬到手里那只憨笑的小熊，经由他乌黑的眼珠，一直蔓延到后背的鞋印，直至消失不见。
飞机下行，到了B市机场，这是架中转的飞机，顾三月已经抵达目的地，今天偏偏后边就他一个下飞机，顾三月便起身，把手机塞进兜里，举着那只小熊，来到前方的走廊，面朝着那两张对他来说陌生又熟悉的脸，笑得十分灿烂。
接收到两人的目光，尤其是女人刹那失去血色的脸色，顾三月笑得更加开心了，他挥挥手里的小熊，语带幸福道：“谢谢妈妈送我的小熊。”
随后他不管机舱出现怎么样的喧哗，那女人如何变换的脸色，尤其是那个男孩又尖叫起来的声音，从容走出机舱，在门口对刚刚的空姐表示了感谢，便离开了。
廊桥上，已经映入夕阳的余晖，顾三月收敛了笑意，对着不再刺眼的阳光，驻足了几秒。
他擡步往内走，走至取行李的地方才想起来手机还没有开机，眼前的行李箱在面前一个一个掠过却不是自己的，顾三月便开了手机，在一开机就响起的铃声中接起来，眼睛已经捕捉到了自己的箱子。
他喂了一声，走过去，没听到那边传来的说话声，手倒是握上了提手，他拎下来的一瞬间，背后突然一阵撞击，紧接着他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在一辆车上，周边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隐约的导航声。
顾三月的眼睛被蒙住了，后颈的疼痛让他动了动身体，也惊动了身边的人。
“嘿，他醒了！”这声似乎是加了变声器的，格外地低沉。
“控制好他。”又一个处理过的声线响起，之后，身边的人把他按得更加严实，顾三月闷哼一声，被压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他被身边的人提起来拽下了车，外边很安静，听不到什么人声，就连车子的声音都不怎么有，而他踉踉跄跄地被带着走，脚下踩的是一截一截的石板路。
是公园？顾三月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丝揣测，然而没等他多感受，他就被人扛了起来，那人一句话也没说，他就被甩了出去，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可能要被抛尸了，短短的一秒后，他却落在一片垫子上，撞击的声音很响，而身上却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疼。
他一只手撑着垫子，紧张地大声喘气，面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停在了咫尺，“刷”的一声，他的眼罩被人扯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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