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月失落归失落，一切都在他的预想之内，他来之前就有过这样的心理预期，可实际遇上，心底还是不怎么舒服，像是脑袋上面那悬而未决的刀，往下降落两寸，与他的头顶不过毫厘之差，随时都能把他过去所有的坚持给摧毁干净。
他抿着一张嘴往外走，走出大门，被一个年轻的，略微熟悉的声音喊住：“是你？”
顾三月转过头，那个声音的主人就与他距离两米之远，手里捧着一叠资料，一顶肃穆的警帽下，是一张周正的脸，尤其那双眼睛熠熠闪光，带着朝气的光亮。
“.......”
“我是那天晚上拷了你男朋友的。”小警察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忸怩，仿佛是已经习惯了。
顾三月在他开口之前就反应过来了，这个小警察，正是那天被他哭闹着硬要他把自己要抓进来的，原本他还沮丧的心情瞬间被回忆里的尴尬替代，低声说了句：“是你。”
小警察比那晚上热情多了，对他自我介绍：“我叫胡亮，你怎么在这里，又犯事了？”
“不是，”顾三月被这突然的善意一打断，沮丧都差点一时之间忘了，不过现实又促使他掀起眼帘，情绪并不高的道，“我想找.....不过已经没事了。”
那天他就看得出来，小警察，也就是胡亮应该还就职不久，这件事情就算对他说，也不见得会被领导重视，反而可能白费力气，他已经没什么精力了，干脆也就没有细说了。
然而胡亮的确如顾三月预料的那般，是个实习期的小警察，可他到底警觉性高，顾三月又是进警局又是欲言又止的，自然是有什么隐情没说，他干脆对他交代：“你先站在这别走，我把资料先送到办公室去后，然后你有什么事情再和我说。”
他说着，跨开步子跑走了，年轻人精力充沛，又是训练有素的那一挂，没一会儿就跑着回来，气都不喘。
他带着顾三月在一间像是会客厅的小房间坐下，随后看了一眼手表说：“我大概有十五分钟时间，这段时间，你可以把你的事情大致和我说一说。”
这次，顾三月没有犹豫，把之前的那件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他比胡亮还在意他的时间，看一眼手机还有三分钟，就先停了下来，说：“这一次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还有一些事是发生之前的。”
胡亮愕然：“之前还有？”
顾三月点点头，到底是时间不充足，顾三月也不想拖延时间，干脆先起身，想了想又和他道了谢：“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其实说出来我就已经好过多了。”
胡亮也站起来，似乎是有些在意那天他的嘲笑，他那虽然不是恶意的，平时他们出门办事，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少，遇到些刺儿头，他也学着前辈给自己树立一些威信，没想到今天居然让他听到电视剧现实重现了，还是这样的发展。
不过一想到顾三月说之前还有些过节，看来那些也不会比这次差多少，便与顾三月定了个时间，换了个私人的联系方式。
顾三月问：“这会不会不好？”
胡亮则满不在乎：“没关系，这也算是拔刀相助吧。”
时间不早了，他与顾三月道别又去忙了，而这之后，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他们私下里交谈的时候，胡亮给顾三月发消息让他整理一下之前的事情经过，顾三月便拿了这个本子，把之前的事情，所有能够回想起来的细节一一记录下来，也包括他能找到的证人，以及一些证据。
胡亮没有第一时间看，而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还是得提前和你说一声，我虽然会尽我的努力，但是也不一定能够完全办到你希望的那一步。”
顾三月说：“我知道，已经很感谢你了。”
胡亮戳戳杯里的咖啡，满脸促狭：“你这个人，当初那么情绪激动，现在倒是格外看得开。”
顾三月也跟着笑了笑，他不是真的笑，只是习惯性的回复：“那也没有办法。”
那也没有办法。似乎他已经认命了一样，他活到这个岁数，没有任何社会层面上的成功与成就，到头来一句没有办法，像是要把他的所有元气耗尽，把他团吧团吧，他就成了一个成熟的社会人。
胡亮不笑了，反而表情坚毅了一些：“但是，你得相信，有些事情，去做了才有的结果和没有做的结果是存在差异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当个警察。”
“你会是个好警察。”
“当然！”
交谈过后，顾三月回公寓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长期待在B市不是一回事，他必须找个地方好好想想以后要继续做什么，怎么样才能让白皓能从心做什么，那不是他们头脑一热的誓言，而他也不能只让白皓一个人牺牲。
在他把最后几件衣服叠起来准备收进箱子里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上面赫然金姐的名字。
金姐作为一个称职的经纪人，已经催促了不下好几遍，顾三月不想搪塞他，那天他没有答应解约的事情，金姐其实一时之间也是拿他没有办法的，只不过她有上一层的压力，现下周东晨都加入了进来，这着实是在对他施压了。
顾三月按灭手机，不想接，事实上，他已经接受自己离开会延时的事实，只不过他没见到律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律师说着回来，又临时有了忙碌的工作赶不回来，顾三月从他的来电知道他所在的是哪一所律所，也亲自找过其他律师做咨询，可怕的是所有人都对他的询问表示了为难。
他便又知道了，他的另一条路被截断了。
邓松清就是想要把他逼上绝路，让他手无寸铁，让他孤立无援，甚至让他连白皓的电话都很少能够接到。
也让他明白，这一次他是实打实地要让他知道他的厉害，与自己的无能。
而也许邓松清真的成功了一大半，他的确偃旗息鼓，无法惊起任何水花，可有一件事情，顾三月把再一次响起的手机翻过来，亮起的屏幕看不到此时的脸色，他一边按下接听，一边心底补充：
他赌白皓这次不会轻易放开他的手，而他自然也不会同过去那样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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