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主意,她离开这间屋子,前往赵谨所在之处。半路遇上巡逻兵,林骁和他们打了招呼,得知目前的情况:尸体都埋了,撒了防瘟疫的药,屋子大抵收拾出一百来个,粮草辎重都清点出来记录在册,够他们用到此战结束,送酒县民被迫和虎翼军有书信往来且按了手印后才被放回去,以及虎翼军所有人都在这儿,少耕县那边完全交给了飞腾军。
“诶?都来了?不是要把部分不能参战的辎重兵留在少耕县,军师也要留一位免得那边出问题不好应对吗?”
巡逻兵回答:“原本是这样,但赵军师考虑到留守的人没准会成为威胁虎翼军的人质,不如都带来临湖郡,也是和北国人分开,省得军情从盟友那里泄露。北国人为了大局想必不会干出烧杀劫掠的事,而只要能守住凤尾江以西,临湖郡的变故就不会那么快被发现。”
林骁点点头,临湖郡乃分割战场的要城,非绝对必要不会接到出兵命令,李青这人虽自大恶劣,但据说守城能力出色,要不是靠毒放倒他,想攻打临湖郡起码要三万大军,敌人会对临湖郡有所松懈,兴许仅是书信往来确认城池安危,不会真的派人过来,以免信使被抓泄露临湖郡的情况。凭她对赵谨的了解,她此时约莫在研究那些书信。
果不其然,当林骁心怀些许忐忑找到赵谨时,赵谨已经能把李青的笔迹临摹得十成像,连习惯印记都没落下,以假乱真的回信木片预备了不少。
“何事?”赵谨继续在木片上落字,未擡首,语气不咸不淡。
林骁站在其书案前,紧张地捏捏自己的手指,嗓子发痒,她拿拳头掩唇清咳一声,说:“内奸,应该还有,你知道吗?”
“知道。你无须在意此事。”
这便是连内奸身份都晓得了,只是还不到铲除内奸的时候,且不会告知内奸身份,怕她打草惊蛇。
“……”林骁沉默稍许,深吸一口气,扭捏道,“你之前说与我为友,是真是假?”
“能了执念为真,不能则为假。”
林骁哽住,压着火气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一定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她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而赵谨仍顾自做事不看她一眼。
“是。”
林骁张口尚未发问,赵谨即答:“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怎么可能没有!林骁攥紧拳头,盯着她,尽量冷静地说:“你别骗我,告诉我真正的理由,我不想不明不白地被你疏远冷落。”
话音落,赵谨撂下笔,擡首看向她,四目相对,她朱唇轻启:“你不满足于为友,你所求不一定是真,是真我也无法给予,明白了?”
林骁怔怔地摇头,目光有所偏移,抿唇不语。
“你不问,害怕得知某些事。”赵谨轻笑一声,并无笑意,“心有彷徨,虚实难以自辨,便逃避,便不明不白任之发展,有何脸面向我讨说法。”
林骁垂眸,依旧无言。
但赵谨能看出她心中的不安纠结与愧疚,以及逃避,这逃避之心乃其人性之弱,乃赵谨不愿告知天命一事的原因,告诉她,她若不像与敌厮杀般怀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坚定,从而顺从了天命,那对赵谨而言即是麻烦。她二人“同病相怜”,若不至绝境,赵谨并不愿过分伤害她。
何况林骁会如此她也有责任,毕竟答应了东馗愚三件事——不强硬拒绝她接近,于她病时伤时尽量照料,最好不要疏远她。
如果东馗愚的三个要求再强硬些,赵谨肯定不会答应,可恨那厮分寸掌握极好,又拿准了她的性子,晓得她除非必要不会违背答应之事,这才让虎崽子越陷越深,尽管林骁尚不懂情,她也未曾温柔体贴,更算不上对她好,甚至时常冷淡以待,她何故……
罢了,事已至此,多辩无益。
为了避免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赵谨决心违背约定,遂欲开口打破沉寂,说些林骁甚为不喜又甚为绝情的话。
然尚未开口即被抢先。
“你别说,求你了……”带着软弱的些许哭音泄出,林骁低着头,眼前模糊。
自一道哭声引来阿爹后,她再没哭过,连得知阿爹死讯时都没哭,但现在,她想哭了。
想哭,却始终忍着。
赵谨蹙眉,垂眸,心下叹,终未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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