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斧问得犀利,郭不百霎时头冒冷汗,张口不能言。
见郭不百面色发白,陈瑜斟酌着仅说了一句:“须以最坏情况来假设,不可存侥幸之心。”
卫忠臣则语气温和,帮罗生斧补充解释道:“正如罗军师所言,疑人不可用。若勉强用之,且不说是否存在奸细,就说这余下的七成人心中恐会忐忑不安,互相猜疑,会认为自己已是弃子一枚,上了战场就是送死,谁让自己跟错了人。唯一能活命的机会是将功补过,可战场厮杀难立功,那么还能在何处立功?”
“军中抓奸细,内讧。”郭不百不蠢,被提点至此,哪里能不明白,他属实天真,竟认为一军中叛变者与未叛变者毫无瓜葛,又不是零散的虎翼军,像虎锋那样以整为本的军队,黑了一点相当于黑了一片,不剔除这一片即是冒险。
故而尽管赵谨所言是“至多三万”,只要谭稹带兵叛了,不管多少兵马反叛都得按照至多三万来算,这才是“以降兵充兵力”的必要之处。
至于降兵会不会再叛,在场之人尽可担保“不会”。
因为投降的兴国黔首都会被迁至干阳内地落户,表明干阳非单单拿捏降兵亲属而逼迫降兵与往日同袍刀剑相向,而是用一片拳拳赤诚之心将兴国黔首接纳。降兵已非扎根于兴,而是扎根于干阳,他们上战场不是拿命换取干阳信任,而是为干阳征战,像其他干阳人一样建功立业。如常,降兵岂能不生归属之感?
再者,降兵把徐犀从城墙上扔下,把氏族兵屠了个干净,无疑已经和兴国氏族王室对立,他们若心向兴国,战时可能不死,战后必被清算。将功补过?对于可随时弃如敝履的底层之人来说不存在这回事,为了安抚稳定军心,他们这些反叛过的人必是十死无生。
扎根在干阳,不会叛变,有归属建功之心,怎能不是可战可用之兵?
“不百受教。”郭不百心服口服,站起,对几位军师,尤其是赵谨行躬身大礼。
承上之事至此已有定论,启下之事自是如何打破兴国第二道铜墙。
按惯例,东馗愚先将探子探查到的军情娓娓道来。
“四面防线,章属意北面,罗曲志在南面,盛霸占东面,干阳则与北在西面较量,北有意与干阳合作,平分西面城池,再各自去争抢南北之利。”
“西面防线统帅乃东方慈,总兵力八万,分别是五千户县六个,计县兵三万,千人小兵寨十五个、五千人中兵寨五个、万人大兵寨一个,计兵马五万。其他三面防线兵力同样如此,南面防线统帅公羊雄。”
公羊……
赵谨眼睫轻眨,心绪不显,耳畔东馗愚讲述之声未止。
“我军至少须助虎锋攻破小兵寨十三个,中兵寨四个,大兵寨一个,并占领五县。公羊雄不必管,东方慈的人头我军得想法子拿下,此人表面冲动易怒,实则狡猾谨慎,坐镇大兵寨,大兵寨位于西面防线最深处,被五个小兵寨与三个中兵寨拱卫,兵寨间间距较小,十有八.九打着稳守不攻的主意。”
可见第一战西面防线所展露的攻击意图为障眼法。
简单讲完军情,东馗愚分发木简给众人,木简上记录着西南两面每个兵寨的守将,包括其性情脾气、喜好、所属势力、所擅长之事、武艺如何、手下能人几何等。看似事无巨细,事实上皆浮于表面,毕竟探子不可能窥探到这些将领的内里,如东方慈这样善于伪装自己者很可能与记录相反,尤其是无名不起眼之将。是以这木简只能参考,不可尽信不疑。
由于要拔除的兵寨、占领的城池甚多,五个军师便将之分了一分,赵谨分到三个小兵寨、一个中兵寨与一个县城。东方慈所在大兵寨须集众人之智攻克,过几日再谈。
而她不仅要思考打破第二道铜墙的对策,还须有更深远的思考,走一步想百步,不松懈半分,方能始终从容,立于不败之地。这让赵谨切实地感到疲累。
身携月光将至营盘,远远便见一道人影等在营盘口。遥遥四目相对,那人影化作一阵风,眨眼即至她跟前,旋即温暖将她笼罩,两道影子重叠紧贴。
凝神清心之香萦绕于鼻尖,赵谨微蹙的眉心舒展,难得思绪一空,缓缓合上双眸,在独属于她的大猫猫怀中蓦然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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