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一句接一句入耳达心,听了许久,赵谨慢慢缓过劲儿来。兴许是哭得太用力,致使浑身发软无力,她干脆不再费力抱着林骁的脖颈,全身心依赖林骁。又兴许是身处最脆弱孩童时期的缘故,赵谨此刻一丁点坚韧都拾不起,只想软弱地赖在林骁怀里寻求安稳。
林骁自是高兴又满足,她虽欣赏且喜欢老婆的坚韧,但平日里老婆太累了,让她很是心疼忧愁,偏偏老婆不善于依赖人,更不会轻易显露脆弱,她很怕紧绷的弦有一日会断,会让老婆承受更多的痛楚与伤害。
现下老婆哭着宣泄一番,纵使是在梦中也让她放心不少。
盖因她已肯定此梦源于老婆的心结,并蒂使她与老婆同梦,且是清醒梦,这是好事,以后老婆再做噩梦,她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管老婆是害怕还是悲痛亦或愤恨,她都不会再让她心爱之人独自承受。
同时她对于老婆突做噩梦的原因也有点猜测,如之前老婆所言阵法源于巫诅,巫诅非善,尽管经过改造成了阵法,阵法尽量取之精华去之糟粕,却无法完全隔绝巫诅之恶,会引来魑魅魍魉觊觎阵中人生机,会剥夺阵中人气力,使之虚弱,自也会诱发阵中人内心深处的惧恨不安。
而引命星与星月之力驱散巫诅之恶,有效,亦有限。
有效在驱散巫诅之恶不单是驱除死气,还有其他效用。她们手上的伤势因并蒂而分摊减轻,看上去就如同过了一段时日愈合不少一样,实际只是彼此分担了伤势,分担不代表好转,按理来说她们当时应该无法止血,还会因失血不少稍有晕眩,结果却是止血不说,身体气力都未消耗多少,只是老婆因着一手布阵启阵有些疲倦。
有限在驱散之力非无限万能,它主要针对的是巫诅死气,即驱散魑魅魍魉。但或许是她们的命星刚刚从准星晋升,尚且不稳,她们引力时无意间引得多了点,加上皓月当空、满天星斗,星月之力强盛,这才有了余力止血与恢复一些精力,可惜没有更多的余力完全驱散巫诅的影响,是以赵谨才会又被噩梦侵扰。
万幸并蒂能让林骁与她同梦,否则在逃离梦魇许久,防备卸去大半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又被拽入噩梦,就算赵谨心性坚韧,不被噩梦打败,也会受伤,乃至精神受重创。
林骁抱紧老婆,好一番庆幸。
等赵谨完全恢复如常,已经不知过去多久,时间却仿佛凝固,外面天色不变分毫,梦中的另外三人逐渐展露出不同寻常。
被林骁推挤的车夫,若依照常理,早就向闯入马车的林骁发难,结果竟忘了这回事,依旧在稳稳当当地驾驶马车。
林骁的岳母,赵谨的娘亲,原本神色惊疑不定,对于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来抱着她三岁女儿好半晌,即使女儿自愿,身为母亲,她至少也该出声问几句,何况林骁念叨半天情话,张口闭口老婆的叫,不论如何都不是能轻易忽略之事,可赵谨的娘亲如同未被操控的傀儡一般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微微低着头,没什么表情。
此二者若在现实必叫人毛骨悚然,但在梦里,不合理才是合理。赵谨不想让人打扰她与林骁,于是车夫忘记了争端,若无其事地驾驶马车。赵谨想脱离娘亲的怀抱,于是娘亲放开了环抱她的手,她不知娘亲面对她与林骁如此亲密时会有何反应,于是娘亲成了一尊静止的傀儡。
一切皆遂梦境主人的意愿。
然,林骁的岳父,赵谨的父亲,有别于梦境中虚假的人,他太灵动鲜活了,从一开始见到林骁时似含千言万语的复杂神情,到此时见她们心生警惕,无奈地一笑,以及目中对赵谨不加掩饰的疼爱担忧与愧疚,皆表明他非梦境中人。
那么身为亡者的他到底是何情况?
林骁虽不觉岳父有恶意,但还是抱着老婆离他远了一点。
赵谨没有制止林骁的动作,她凝视着“活过来”的父亲,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同时不可避免地确定了某个猜想,眉宇间愁云密布。
“阿谨,爹对不住你们。”
赵父有一双与赵谨神似的多情桃花目,与赵谨常蕴着冷意不同,赵父的双眸如春风般温柔,状若能包容万物,令人倍感亲切。当这双眸子盛满愧疚与悲苦时,很是让人感同身受,进而不忍苛责这双桃花目的主人。若桃花目再显露颓唐脆弱,怕是会叫人无比怜惜,不论其主有何错都会无底线地原谅。
奈何他面前的两个姑娘,一个只认老婆的美,其他世间一切美好在其眼中都得落个“普普通通”的评价,一个是他的女儿,已恢复冷静并有所猜疑,皆不受其桃花目蛊惑。
当然,赵父本身并不想蛊惑她们,他是真心实意地致歉。
林骁敏锐觉察到这句道歉中藏着深意,只是她了解实情太少,不得其解,但依她老婆的聪慧必是已明了其意。
忽的,她的心刺痛一下,不,不是她心痛,是赵谨心痛。林骁不自觉将老婆抱紧,心如刀绞,疼得她直冒冷汗,可想而知老婆正经历怎一番心伤折磨。
随着心越来越疼,赵谨脱离稚童之身,恢复原样,冷冷怒斥她的父亲:“你,真是好一个钟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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