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郁闷地看了眼被挂断的电话屏幕。
刚想着说周聿也这去了一趟怀城,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有人情味了不少,结果连十秒都没坚持下来。
冬令营总共进行五天。
第一天是开幕式,带队老师是一个比较年轻的男老师,戴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还挺斯斯文文的,叫方林,说话很和善平易近人,据介绍是清北毕业的高材生,告诉他们这几天的一些安排和注意事项后,就让他们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
而结束之后,这些学生们也就自发地去图书馆复习,大多是一个学校的分成一个小组坐在一起,然后有问题的组内讨论解决,不时有几位老师进来扫视一圈。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喻时打完饭,就准备擡腿下意识去找周聿也,余光中扫到他的身影,脸上一喜,正要朝那边走过去时,就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端着饭也朝他走了过去。
喻时认出了她。
就是和她一个宿舍的何霏。
看来俩人之前还真是同学,坐在一起是打算叙旧吧。
喻时撇了撇嘴,兴趣顿时全无,看到陈叙正好坐在了她的不远处,目光一亮,喊了一声“陈叙。”便端着饭快步走了过去。
周聿也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喻时过来了,头还没擡起来,就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昨天睡好了么?”
何霏有些受宠若惊,欣喜但又夹杂了几分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也……就那样吧。”
听见声音不对,周聿也眼皮一跳,掀起眼来,漆黑无波的瞳仁毫无波澜地看向她,神情顿时淡了下来,眉眼尾的笑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朝她轻擡了擡下巴:“你过来干什么?”
说完这句,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何霏背后的陈叙和喻时,看上去两人还聊的挺开心。
他脸色顿时一黑,往后坐了坐,好让自己能看喻时看的更清晰些。
而喻时则注意到周聿也似有若无的目光,轻哼一声,潇洒地往左一偏头,扎着的马尾在空中扫过轻巧的弧度,她的脸顿时就被陈叙遮了个严实,只留给他一个肩膀。
好好和他的老同学叙旧去吧。
周聿也:“……”
他顿时心情有些不佳,强压着几分烦躁和不耐地敲了敲桌子。
何霏注意到他前后态度的变化,嘴角的笑意顿时变得勉强生硬了起来。
他刚刚那句话既然不是对她说的,那是谁?
那个也是萃仁中学的数竞班出来的,叫喻时的女孩吗?
昨天她一开始并不知道照片的事情,知道喻时是萃仁中学的学生后,原本还能想着认识她多从她那知道点周聿也的消息。
可陈夏提起来这件事,她后来看到那张照片的,才发现喻时和周聿也走的很近。
那张照片上的周聿也,是她在一中的时候,从未见过的模样。
明明很想不去注意的,可到了最后,她还是没忍住自己内心的不甘和难受。
何霏还在努力笑着,但握着筷子的手缓缓收紧:“我……我就是过来和你打个招呼,上次你来北市之后也没多几句……”
“嗯,我知道了。”
周聿也低低地应了一声后,发现自己真的看不见喻时一点后,也死心地收回了目光,加快扒饭的速度,语气淡淡地敷衍应了一句:“我吃完了,你留在这里继续吃吧。”
他是真对北市这些同学不感兴趣,之前也没和几个人过多过深的交往过,见了面都识相地不会打招呼那种,平时也就和张励说的话多一些,没想到他这离开之后,一个两个的反倒全都蹦出来,天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毕竟人家坐都坐在这里了,这又不是他家开的食堂,也没啥权利干涉人家坐哪儿,只能干脆利落地吃完饭,就是从座位上站起身,朝何霏还算客气地点下头,然后就端着餐盘离开了。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何霏的脸色终于还是无法抑制地变差了,盯着眼前的饭菜,没有了一点胃口,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一直都是那张照片。
喻时吃饭其实吃的也心不在焉的,嘴上和陈叙不时聊着天,但余光中都在瞟着前方的动静,然后就看见前面那两人,话都是说了两句,但很快周聿也就站了起来。
喻时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把脸埋进饭里面,感觉周聿也好像掀起眼皮来朝她这边掠来了一眼,喻时的心咚咚地跳,但还是没擡起眼来和他对视,直到他离开,喻时才有些茫然地看向刚才和她说话的陈叙。
“你刚刚说,周聿也和他之前的同学,关系并不太好?”
陈叙低嗯了一声,他也想过这件事情要不要说,但毕竟来到北市,始终都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级的,那就是一个整体,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清楚。
喻时的眉头皱了起来。
之前听周聿也话里传出来的意思,只能猜测的出来他和以前的同学关系不怎么样。
可现在已经到了居然要针锋相对的地步了吗?
喻时思酌了一下,
的确,按照周聿也那个心高气傲的性子,一中还都是些心气儿高的,自然应该也有不少人看不惯他。
不过,自身没几把刷子,也不是什么都真能招惹到他。
喻时还是比较放下心来的,便安心准备着明后天的考试。
这段时间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数学水平的确提高了很多,在学习过程中,她对数学的学习天赋自然越发凸显了出来,很多题做的也越发得心应手了起来,中途也参加过一些规模比较小的数竞比赛,知识和心态方面都是相对成熟了很多。
她好学,刻苦,爱问,而且脑子同时也跟着飞快地运转着,尽管起步晚,但她现在既然进了决赛,既然是对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的肯定,也是给了她信心去走好接下来的道路。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之前语文课上学到了的那篇课文《逍遥游》。
当时老师总是喜欢让全班一起朗诵这篇长课文,有一次老师叫喻时起来背诵其中的一段。
到现在想起来,喻时也能朗朗上口:“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阙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她很喜欢后来这一句。
鹏鸟飞到九万里高空,是因为风就在它的身下,然后方能凭借风力飞上九万里高空,而后背负青天,向南飞翔,去往南方的大海。
那是鲲所向往的广阔天地,它没有将自己所局限在方隅之间,而是尽可能地往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
而喻时,也有自己所向往的地方。
她心中的风,就是她所热爱的数学。
既然选择走上了这条竞赛的道路,那她愿意乘着这股风,飞上属于自己的九万里青天。
考试前做的准备总是漫长而又煎熬的,而考试时间在擡笔的那一刻就像被偷走了时间一样,过的飞快。
考试都在早上进行,下午就是紧张的复习和整理讨论。
毕竟,这次比赛决出来的,就是国奖,与此同时就是国家集训队的名额。
整个冬令营大概有几百号人,从中决出六十个名额,竞争压力还是很大的,也很考虑心态。
在考完试的第一天,就有一个学生心态崩了的,应该是第一场考试没发挥好,然后被迫回家的。
这事一出,更是为本就紧迫逼人的氛围增添了一层浓厚的雾霾。
喻时还好,就是有些紧张,但正常考试下来,发挥还是很稳的。
直至考试结束,两天的考试落幕。
喻时放下了笔,下意识擡眼看向窗边外面的光景。
北市今天依旧是阴天。
可不知何时,外面飘飘洒洒下起了白色的雪,如鹅毛似的飞扬在空中,地上很快就铺上了一层很薄的雪毯。
这是14年的第一场初雪。
教室里刚考完试的学生们明显都长松了一口气,现在看到外面下了雪,场面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有人先发出惊喜的一声“外面下雪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于是大家也就笑着闹着一股脑全从教学楼跑了出来,都是些青春正好的少年少女们,在雪地里开心撒欢着,有人在外面擡头看雪,有的伸出手去接雪。
喻时也不例外,从教学楼跑出来后,脖颈间裹着那条淡粉色的围巾,将她的脸衬得很是莹白,可爱又清丽,嘴角上扬着,站在雪地里,一脸兴奋地去接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怀城比较偏南,往年冬天时候,很少看到这么大的雪。
今儿这也是稀奇,初雪就下了这么大,也不枉阴了那么多天。
喻时从地上捧起一堆雪来,也像其他人一样兴奋地弯腰在地上团了一个雪球,然后抱在了怀里直起身来,有些迷茫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
她在瞄准雪球的攻击目标。
然后就听到从背后传出来一声清冽熟悉的嗓音,含着散漫的笑意,懒洋洋地叫了她一声。
“喻时。”
她闻声抱着雪球转过身去,就看见少年一身纯黑的长款棉服,脖颈处是一条蓝色的围巾,款式和喻时的相同,身态比较放松闲散地插着兜,伫立在她两三米处的地方,身形挺拔修长,漆黑的瞳仁里染着浅淡的笑意,他那一头浓黑利峭的短发,和清隽出众的眉眼上,全都落满了点点的纯白雪花,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周聿也嘴角往上勾了勾,站的笔挺,擡起清瘦的手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心口那戳了戳,肆意放纵的清朗笑意下,是扬起的英俊眉眼中夹揉着几分少年该有的意气和飞扬。
他朝她擡了擡下巴,直视着她,眼里带着明显的笑,语气漫不经心,但句句笃实落到劲儿上。
“来,朝这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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