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计划-5
今天也得去找那个牛郎不可吗?
一醒来,十六夜就开始纠结这个问题了。
不得不说,在倾听了对方一整晚的吹牛和自夸之后,她连再次见到对方的想法都不复存在,说真的她好想立刻回宫城,在熟悉的公寓里度过周末剩下的十几个小时。
想法是很好,可眼下的问题是,瘦成了纤细模样的她的钱包,无疑象征着她已然付出的巨大的沉没成本。
几万块的咖啡钱都付了,要是就此抽身走人,那才是真正的血亏呢!
怀揣着“只要能够对那个臭牛郎告白成功打破循环就是赚了”的糟心念头,于周日的夜晚,十六夜还是再度踏入了熟悉的新宿小店。
以酒精过敏作为幌子,姑且能够躲开菜单上要价不菲且名字古怪的酒水,却实在逃不过消费主义陷阱。
今晚道树骏佐推荐的饮品是橙汁,价格比昨晚的咖啡便宜一些,终于来到了四位数的范畴之中,与正常的橙汁比起来依旧是天价般的存在。
为什么不再推荐咖啡了,十六夜猜想,估计是因为这家伙昨晚也没睡着吧。
售价高达四位数的这杯橙汁,听说是用了从危地马拉空运来的顶级鲜橙,榨取工艺则是先进的低温萃取,保留了橙子中每一毫升的鲜美滋味。以她的麻木舌头品尝起来,感觉和kago的混合果蔬汁没什么区别。
以危地马拉的橙汁为契机,今夜的牛郎先生对非洲进行了一番批判性的高谈阔论,从文化说到历史再到人种,其中的一部分发言要是送到美利坚合众国的法院,是会被当即判为种族歧视的程度。
而他似乎也不知道,危地马拉其实位于中美洲——才不是他念叨了一整晚的非洲。
“呐,小八。”
好不容易熬过长篇大论,他忽然唤了十六夜一声。这个陌生的称呼她还没有太习惯,只慢吞吞擡起眼眸:“怎么了?”
“明天,我们去约会吧。”
他眨眨眼,试图表现出自己的魅力。
如果做出这动作的是二口或是影山或是松冈凛或是安室透,她想她应该能够get到其中的魅力。但眼前的家伙是个长相平平无奇脑袋空空如也的牛郎,她的心只能艰难地抽搐了一下,带动着嘴角也一并抽搐。
她歪过头,装作很苦恼的样子,说:“可明天是周一呢,我还要上课。”
“如果有课的话,翘掉就好了嘛。”他满不在意地甩甩手,“和我在一起度过的时间,可比课本有趣多了。”
“呃……”
如果十六夜真是大学生的话,确实会无所谓这么一天的课程。可身为高中生,这样的行为就是彻头彻尾的逃课没错了。她原本还计划着今晚搭乘最后一班新干线回宫城,就是为了赶上明天的课程。
她犹豫了,擡眸又望了望道树骏佐。
能看得出来,这男人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如果明天的约会能够对这段只由金钱维系的关系进行实质性推动,进而顺利打破时间循环的话,就算是逃课一天,那也是值了。
而且,她还有着完美的能够解释逃课的理由呢。
下定决心,她点了点头:“嗯,一起去吧!”
约会地点是由牛郎先生订的,就在明治神宫。时间也由他确定,安排在了午后。计划是先在明治神宫逛一会儿,再去附近的西餐厅用餐。夜晚的安排倒是还没定好,估计又打算把她骗去店里花钱吧。
十六夜向来守时,在约定时间十分钟前就到达了见面地点。苦等四十分钟之后,今日的男主角这才姗姗来迟,脚步一如既往的拖沓,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迟到的这个事实。
“抱歉抱歉。”就连道歉也没个正形,“光想着要好好打扮一下让小八眼前一亮了,一不小心错过了时间。没有等我很久吧?”
“……没有很久。”
“那就好!”
他依旧嬉皮笑脸,还装可爱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来真是一点都没把迟到半小时这回事放在心上。
至于他所说的“好好打扮”,十六夜相信这绝对是谎言无疑。他穿着的这件白西服和前天同自己搭讪时的那件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是稍稍皱了些,看起来更加不像回事了。香水倒是喷了不少,刺鼻到足以完全盖住嗅觉,害得人直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鼻腔酸酸涩涩,眼泪都快渗出来,不自在得让人难受。
真的,真的真的——她真的对这个脑袋空空外表也不太行的家伙喜欢不起来呀!
速战速决,赶紧告白成功然后回白鸟泽上课吧。
第无数次下定决心,她习惯性揉揉鼻子,努力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先夸夸道树骏佐的这身潮流穿搭,在对方扬起的得意笑容中,并肩走过神社前的平坦步道。
迈过鸟居,再往后就是“神”的领域了。
十六夜不太相信神鬼之说,她自诩是在现代科学主义的指导下成长的新一代理性少年。但如果路过了神社之类的地方,她还是会配合地往赛金箱里丢入五元硬币,躬身参拜一下。
而在更为华美的——听说祈祷也很灵验的明治神宫,她恨不得往箱子里塞几张夏目漱石,从未如此诚心诚意地奉上祈祷。
拜托了,早已作古说不定现在都已经登上高天原的先祖大人啊,请一定要庇佑(只有今天才)如此虔诚的后代吧。拜托拜托!
合拢的手掌在强烈的祈愿中不自觉地颤动着,连指尖都在用力,直到觉得自己的心声已经足够强烈了,她才垂下手。身旁传来一声做作的轻笑,低垂着头,指尖拂过额前碎发,脑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这才缓缓擡起,眯起的双眸迷离般看着她。
“小八。”他的声音像是充满气泡的碳酸饮料,“你向神许下了什么愿望?”
“嗯——”
十六夜也笑嘻嘻地眯起眼,耸耸肩膀,很神秘的样子。
她真想告诉这家伙,别再学上世纪偶像剧男主了——真是又土又做作。
很可惜,这话她也只能想一想了。在计谋得逞之前,根本没可能把心中的吐槽说出口。
“要是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不是吗?”十六夜干脆用这番说辞搪塞他。
“说的也是。”他又笑起来了,得意又自信,“那么,就让我来猜猜小八的愿望吧。如果猜对了,小八你就点点头,怎么样?这样就不算是说出愿望了,对吧?”
“好呀好呀。”
她倒是要看看以道树骏佐这不如危地马拉橙子大的脑子能够琢磨出什么来。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摆出了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蹙起眉头费劲思考的模样看起来简直比她去年备考白鸟泽的时候还要更加用心。
琢磨着琢磨着,他猛一擡头,自信的笑容再次浮现。
“我知道了,肯定是这样没错!”抛出猜想之前,他倒是先予以肯定了,“小八一定是希望神明大人保佑你的火箭能够顺利制造出来吧!”
尽管这番推测大错特错,但结合十六夜杜撰出来的东大身份,听起来好像也合理起来了?
十六夜赶紧拍拍手,分外捧场。
“哇,道树君一下就猜对了!”以棒读的口吻,她公式般说,“好厉害!”
“哼哼——”
他仰起头,得意的脑袋又开始在空气中画半圆了。
显然这份自信已经冲到了顶点,他甚至放言说:“小八的想法,我全都知道哟!”
……认识了才不过四十八小时就能把一个人完全看透,那你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天才呢。
十六夜快要没力气笑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在这时响起的来电铃声简直拯救了她。但在看清来电人是谁之后,仅有的那点庆幸也消失无踪了。
如意料的一样,白鸟泽的老师来找她了。
以接电话为借口,十六夜跑到了远处的一颗树下,确认这个距离不会被听到,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脱口而出的“喂”都在颤抖。
这通电话的内容也与她预料的完全一致,是为了询问她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上课。
倘若换做平常,她想她应该会心虚地说自己只是身体不舒服之类的,试图用这种庸俗的说辞糊弄过去。但此刻——在经历了四次循环已然来到第五次的3月的她,可以向白鸟泽的老师说出一个绝不会被质疑的完美理由。
“是这样的,老师。”她清清嗓子,“我现在人在米花町。周末的时候我来看铃木塔,结果因为没有通行书,被困在这里回不去了。”
“……这件事和你今天没来学校有关系吗?”
绝不会被质疑的完美理由被质疑了。
十六夜一下子呆住了。
上一回她真被困在米花的时候,老师轻而易举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还说出了“如果是米花町的话那也没办法了”这种无可奈何般的发言。
同样的说辞放到今天,怎么完全不起效果了?
这下她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电话那头也是寂静无声。在长长的沉默之中,她听到了老师的叹气声。
“桐生同学,如果你有什么苦恼的事情,都可以和老师说的。哪怕你是想要暂且先从学习的压力中躲避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但还是要和我们先沟通一下比较好,你觉得呢?”他郑重其事的,“不能因为你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
意料之外的元素出现了,十六夜很快就捕捉到了这点异样。
“请等一等!”她一字一顿地说着,感觉舌头都快僵住了,“我、的、成、绩、怎、么、了、吗?”
又是沉默,近乎窒息般的沉默。许是老师自己也意识到他提起了一个不妙的话题,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硬是把话题扯到别处去了。
“总之,有任何事的话,都可以和老师沟通的。这样吧,我们明天聊一聊,好不好?你明天会来学校吧?”
“呃……”
十六夜回头,瞄了瞄远处站在步道旁的道树骏佐。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块小镜子,正在对着镜子的自己梳理头发,但嘴角不经意扬起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那喀索斯附身,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倒影之中了。
这家伙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她想她很难知道答案——而且也没那么想知道。
默默收回视线,十六夜攥紧拳头,轻捶了两下心口。多余的不安似乎被捶出了身体,却还是觉得很不自在,但她也只能说:“嗯,我明天会来学校的。”
“好好好。”老师肯定也松了口气,“那我们明天见吧,好吗?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就可以了。”
“了解了解……谢谢老师。”
明明知道电话那头的老师看不到此刻的自己,十六夜还是不自觉地对着空气鞠躬了好几下,直到电话挂断了,才慢吞吞站直身子,可压在心头的重负可没那么轻易就能消失无踪。
在原地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她重新回到道树骏佐的身边。他已经收起了小镜子,依旧眯着眼,好像真的认为自己很迷人。
“你去了好久呀,小八。”他刻意压低嗓音,“我等得都忍不住想你了。”
拙劣的情话只让十六夜想笑:“啊哈哈哈……抱歉。”
“是谁的电话,不会是男朋友吧?那我会嫉妒哦。”
“……导师的电话罢了。”
“火箭制造得不顺利吗?”
“嗯——”她抿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比较合适,只好说,“算是吧。”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小八。”
再度迈过鸟居,神的领域已在身后。也许正是出于这重考虑,他终于说起了庸俗的话题。
“小八你啊,有奖学金吗?”
他盯着天空,假装满不在意。
“能制造火箭什么的,东大肯定超有钱啦,是不是?”
满心都记挂着明天要去白鸟泽和老师聊聊的事,十六夜一开始并没有留意到他这句话中隐藏的深意,下意识地编造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谎言。
“有的。但不算特别多。”
“大约多少钱呢?”
“你问这个干嘛?”她觉察到异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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