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男主演戏了
皇帝站在那里,整张脸都藏在月光之外的阴影当中,他在听到楚矜言的请求后居然一时没有反应,倒像是愣在那里了一样。
他有点恍惚:这好像是第一次——不是说他有多稀罕,但他不可避免地注意到,这是当年宫变之后的第一次。
在他狠心对待他们母子,亲口说出“不许叫我父皇”之后的第一次。
楚矜言又叫了他一声“父亲”。
在此之前,不论处境有多艰难,不论被打压到如何擡不起头来的地步,他也始终执拗地君臣相称,从不曾逾矩一步。
这有时让楚既明恼怒,有时又让他觉得好笑:这无非是最无力而幼稚的抵抗,在以一种故作轻松实则在意的姿态试图告诉他:我也不在意你。
但太过刻意,太过执拗,便反落下乘,反倒显出在意。
但他同样也没法装作完全没有被这种微弱的抵抗刺到,那一声声生疏的称呼都在刺痛他,尤其是在这个孩子显露出他惊才绝艳的优秀之后。
每次奏对,每当他稍微有些心软、有些欣赏或有些正面的感情涌现时,楚矜言便偏偏要以这样不讨喜的方式,提醒他当年发生的一切。
提醒他是如何被最爱的女人背叛,如何遭受了耻辱的蒙蔽。
也提醒他,这个在所有儿子中明明是最优秀的年轻人,偏偏就不是他的血脉。
而这一次,楚矜言终于认了输、低了头,在他面前把那份执拗而幼稚的骄傲打破了。
却是为了给他那个不要脸的母妃求情。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朕……何时要对你母亲如何了?”
过了良久,楚既明才缓缓开口,却偏着头,没有再与楚矜言对视。
楚矜言轻轻拉扯了一下嘴角。
“您……如果愿意放她一马,臣感激不尽。”
他那样激动和脆弱的表现好像只呈现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景元帝记忆里最熟悉的模样。
皇帝莫名意识到,这个孩子一直以来都很擅长忍耐。
不论是对于疼痛的忍耐,对于愤怒的忍耐,还是从前,对于楚知行的挑衅、陷害的忍耐。
他作为最高高在上的旁观者,又怎么可能真的从来没看出大儿子的小心思呢?
楚矜言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城府深沉的,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可现在突然看到他难得激动的样子,才突然发觉,“忍耐”——从来都是最无奈时不得已的选择罢了。
就像现在,在失控过一瞬间之后,他又开始“忍耐”了。
甚至看不出来他还正被毒药折磨着。
“你身体不好,便卸了任,多在府中养着,也好陪陪你母亲——我见太医诊治的脉案,近来似是愈发不好,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楚矜言心中一凉,垂下眼睛:“是。”
这个他叫做父亲的人,最终还是没有出乎他的所料。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不是该早就认清楚事实了吗?他早该知道楚既明是个怎样的人,也早看出他派千牛卫去郡王府,安得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怎么到了如今,竟会仍有失望之感?
这种有希望而生的软弱情感,实在不该出现。
很显然:皇帝生了杀心,他不想要郑玉淑继续活下去了。
从前一阵子开始,楚矜言便接到情报,宫里派了太医,美其名曰恩赏,常常去郑国公府中为他母亲诊脉。
那时他立即提高了警惕:他早防着景元帝是个多小心眼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与自己做了交易,后续的情况发展却并不尽如他的意,他仍能满怀宽怀大度之心才奇怪。
楚矜言记得这个游戏的设定,郑玉淑是楚既明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即使他的爱充满自私和猜忌的独占欲,这一点也不能否认。
也正是因为这个,楚知行的计谋才如此狠毒又如此有效。
让深刻的恨意持续了将近二十年都不能放手,这样的皇帝,又怎么能忍受他所以为的野种的“胁迫”,放郑玉淑出宫去安度晚年呢?
癫狂也好,清醒也罢,他最爱的女人,最终的结局,只能是老死宫中。
如果想要逃脱的话,便也无需继续活着了。
楚矜言留了心,着重提醒留在京中的人手注意宫中赐下的汤药,甚至不惜使了系统商城中的手段,只为了蒙蔽不断换人前来请脉的太医。
日日呈回宫里去的脉案,自然是按照楚既明设想的发展。
可实际上,在不间断的对症治疗之下,郑玉淑的身体早就一日好过一日了。
即使如此,皇帝竟然还是不能放心——或许是嫌慢,借着这次发作他的借口,又派了心腹前去查探,甚至故意要刺激母亲,想引得她发病。
直到现在,即使自己这样求他,即使将投珠阁也当做交换的诚意奉上,他竟还是不愿意做出半分让步。
楚矜言心思缜密,再加上足够的情报,在宫中软禁的这三日中,他早把事情的脉络都思考清楚。
只是对于应对的手段,却终究有微小的犹豫。
到现在,这微小的犹豫终于消失了。
皇帝将楚矜言的印信放入怀中,摆摆手:“既然如此,你便先回府吧,这东西,朕便先替你保管着,其中银钱往来、人事琐碎,你若没有精力,朕也尽可派人帮忙打理。”
楚矜言面前的弹幕都快气炸了。
这简直是明抢!脸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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