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
“兄长,是不是只有妖才会喜欢妖?”
那年刚修炼成型的娇月伏在石桌上,桌面上人间的志怪野谈被风吹开几页,上面毛笔勾勒出的精怪不是长满长毛的大汉,就是蛇首牛身的四不像,娇月看过许多话本,有人与人之间的,也有人与仙之间的,可就是鲜有写妖的,即便是有,也左右逃不过坏到底的结局。
胆大的娇月揪了老神仙皱巴巴的脸和白而长的胡须,又看了看穆鹤山那张俊朗面容和乌黑长发,也打量着自己少女娇俏的外貌,颇为不解。
“神仙也有这般年老色衰的,妖也有我与兄长这般花容月貌的。”少女鼓着腮帮子不解,“怎能因为他们没见过就说我和那长毛怪一样难看。”
穆鹤山知道娇月为了这漂亮的皮囊曾常呆在人间的河里看着过路的女娘,她学着最漂亮的眼,最漂亮的眉化形成人,成了如今娇俏的小女娘,这个年纪也正是小妖怪爱美的年纪,穆鹤山笑了笑,擡手折下来一支花开正好的桃枝,手指摆弄几下,就成了雅意的木钗,踱步到娇月身后,把花枝别在她发髻间。
“这也怪不得他们,我家小妹一身白裙,长得又漂亮,是谁也不会绝对是妖的好看。”
那段时间,是娇月最快活的日子,老神仙有时候打了一葫芦好酒,她就顺走抱在怀里,看着满天月色、林间繁花,喝的烂醉有兄长抱她回家,惹了事有老神仙护短,但也或许是那些时候把她保护的太好,才让她对那些不惧怕妖的凡人有了好奇心。
娇月在铜镜前,把长发一点点盘起,桌上金银首饰浮华乱眼,是多少年前她看不上的繁乱,她已经许久未曾穿过如同神仙专属的月白,孔雀金线织成数不清的纹绣,月色下是一片诡谲的靓丽,她本就是妖,妖该如何才是妖?
她不知道。
可她现在知道了,为什么那些野谈上都是阴森画卷。
“好看吗?和尚。”
念珠未作声,她也不在意,只是又涂一层口脂,唇间猩红。
“等一切都结束,我就来还你的情。”
念珠被置放在穆鹤山牌位面前,魂体最怕的便是遇上无名牌位,那股子莫名的归属会在一段时间内束缚他们的行动,虽然说不上很长的时间,但已经足够那些虚伪的神仙来处罚她这个祸害人间的妖女了。
“我想,等我回来的话,一定没有现在这样好看了。”她蹲下身伏在木质轮椅边上,说不清眼中的情绪,眼里含着泪,像是向哭,却唇角带着笑。
“要是还有下辈子的话,你早点把我捡回去,哪怕是烧汤吃了也好。”
“也别再让我落进那个混蛋手里了。”
虽然早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当回那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如烟云般的长发只最后拂过被摩挲光亮的扶手,风吹开木门,林声作响,渗人阴森,天际浩浩荡荡的一片滚云袭来,娇月在下仰望看着如同千军万马般的卷云袭来,精致勾勒的美艳盖不住一脸阴郁。
指节忍不住的颤抖,忍不住的需要呕吐,就像多少年前的重现,那些人在远方高台之上,把她所珍爱的一切都踩在脚底下,像是什么入不得俗世的垃圾,娇月偏头躲过林间飞来的利箭,涂着蔻丹的手抓住抽来的长鞭。
“你们这些刍狗,主子还没到就舔着脸来抢功劳。”
凡人就是凡人,修炼的道法再强也抵不过她这种邪魔歪道,只一用力,袭击她的女子就被抛在一边,那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真漂亮,漂亮的像是伪劣的月亮,娇月就反握着长鞭,猛地挥过去,骨头断裂的声音总是那般悦耳。
“哈巴狗就得有哈巴狗的样子。”
涂着蔻丹的纤指的拂过簪于耳边的花枝,浓墨凤梢眼不在意的瞥向侧方,脚下用力踩着那滩会发声的烂肉,她像是顽劣的怪。
“还不出来?不想要我这份活生生的功德簿吗?”
“荒唐!荒唐!”
一众仙家看见被束缚于高台的鬼修的时候,都是一副荒天下之大稽的样子,要不是楚降一直在边上,怕是各路法宝都要往穆鹤山身上招呼,他一身鬼气阴森,琵琶骨上被铁链穿过,看着都疼,但他却实在没什么感觉,本就是泥土暂时做成的载体,能真实到什么地方去。
他也没妄图那头龙能真的通人性,暗地里尝试着将这具不那么合身的躯体破开,但却在瞥见一道佛光缠身的人影时止住了动作,那身佛光再影响鬼修也比不上那一身袈裟刺眼,看着无量端着一副清居雅正的样子,穆鹤山觉得早在第一次见面就该咬断他的脖子。
“许久未见了,穆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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