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北麓,残阳如血,却被翻涌的秽气染成污浊的暗红。空气粘稠如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腥腐与绝望。九婴骸骨魔九颗头颅喷吐的灰黑毒雾,如同九条翻腾的死亡之河,将朱镜静连同那面符文流转的山岳巨盾彻底淹没!
“滋啦——!”
毒雾疯狂腐蚀着土黄色的符文光盾!玄奥的符文在污秽的侵蚀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盾面上张清衍模糊的道影发出无声的悲鸣,仿佛随时都要溃散!恐怖的冲击力透过巨盾传来,朱镜静如遭重锤,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下。护体的玄黄龙气如同风中残烛,被毒雾压得仅能贴身流转,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肩头的玄黄幼龙更是萎靡到了极点,玉光微弱,发出痛苦的呜咽。
“吼——!”一颗形似腐烂巨蟒的头颅,带着腥风,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狠狠噬向光盾!另一颗扭曲的骷髅头颅,空洞的眼窝中射出两道惨绿色的秽光,如同毒箭,直刺朱镜静眉心!其余头颅也各显狰狞,撕咬、撞击、毒息喷吐,攻势如同狂风暴雨,誓要将这最后的阻碍连同那微弱的白光彻底碾碎!
死局!真正的死局!
朱镜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她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蕴含着本命精元的滚烫鲜血喷在左手紧握的青铜罗盘之上!
“嗡——!!!”
吸收了精血的罗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濒临破碎的符文巨盾瞬间凝实数倍,土黄色的山岳虚影几乎化为实质!盾面上张清衍的道影骤然清晰了一瞬,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悲悯与决绝,仿佛在燃烧最后的存在!
“轰!”
巨蟒头颅狠狠撞在凝实的山盾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山盾剧烈震颤,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但终究没有碎裂!那两道惨绿秽光也被山盾死死挡住,激起刺目的能量涟漪!
代价是巨大的!朱镜静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气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强行催动精血和龙气抵御这恐怖冲击,让她几乎油尽灯枯!胸前紧缚的金龙玉圭传来朱祁钰帝魂更加凄厉的悲鸣,仿佛那九头魔物的每一次嘶吼都在撕扯着他的本源!
不能退!一步也不能退!身后就是崩塌的孝陵,就是玉泽大阵最后的希望!朱镜静死死盯着那近在咫尺的九颗狰狞头颅,右手玄黄光剑爆发出最后的璀璨光芒,不顾一切地刺向那颗喷吐毒雾最盛的腐烂蛇首!
“噗嗤!”
光剑深深刺入蛇首下颚,玄黄龙气疯狂涌入!污秽的黏液和黑血如同喷泉般溅射!蛇首发出惊天动地的痛苦嘶嚎,疯狂甩动!巨大的力量几乎将光剑震脱!
就在朱镜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被蛇首甩动带得身形踉跄的瞬间!另一颗半融化、带着诡异人脸的魔物头颅,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恶毒的狡诈光芒!它没有直接攻击,而是猛地张开巨口,一股粘稠如胶、无声无息的秽气暗流,如同毒蛇般贴着地面,闪电般绕过巨盾的防护范围,直袭朱镜静的下盘!目标,赫然是她胸前紧缚的金龙玉圭!
阴险!致命!
朱镜静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她所有的力量和精神都用于对抗正面的毁灭攻击,根本无力回防这阴险的偷袭!玄黄幼龙发出绝望的尖啸,却已无力阻挡!
眼看那秽气暗流就要触及玉圭——
千钧一发之际!
“昂——!!!!!”
一声穿云裂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似源自大地深处的恢弘龙吟,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响!
这龙吟不同于玄黄幼龙的稚嫩,充满了无上的威严、磅礴的意志,以及一种沉淀了万古岁月的沧桑!声音响彻的刹那,整个钟山北麓的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翻涌的秽气毒雾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下,骤然一滞!疯狂攻击的九婴骸骨魔动作猛地僵住,九颗头颅上的十八只血眼同时流露出一种源自本能的、无法抑制的巨大恐惧!
朱镜静胸前紧缚的金龙玉圭,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炽烈白光!那光芒如此耀眼,瞬间驱散了方圆十丈内所有的秽气阴霾!玉圭上镶嵌的金丝龙纹彻底活了过来!一条威严神圣、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虚影咆哮着从玉圭中冲天而起!虽然虚淡,但那睥睨天下的气势,那镇压八荒六合的龙威,却真实不虚!
这金龙虚影出现的瞬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道偷袭的秽气暗流!
“嗤——!”
如同沸汤泼雪!那道阴险的秽气暗流在神圣龙威的注视下,连挣扎都来不及,瞬间汽化、湮灭!
紧接着,金龙虚影那威严的目光,缓缓扫向那僵立当场的九婴骸骨魔。目光所及,构成魔物庞大身躯的秽气和骸骨,如同被投入烈阳的积雪,发出“滋滋”的剧烈声响,迅速消融、崩解!那九颗狰狞的头颅更是发出无声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哀嚎,在龙威的碾压下寸寸碎裂!
庞大的、不可一世的九婴魔物,仅仅被这虚影看了一眼,便如同沙堡般轰然垮塌,重新化为污浊的秽气流和散落的枯骨,再无半点凶威!
朱镜静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感受着怀中玉圭那滚烫的温度和其中帝魂传来的、一种混合了孺慕、敬畏与无尽悲伤的复杂悸动。她瞬间明白了!
太祖龙魂!是埋葬在孝陵深处的明太祖朱元璋的残存龙魂意志!在玉泽大阵濒临崩溃、孝陵遭受亵渎、大明国运危在旦夕的最后关头,被朱祁钰帝魂的悲鸣与玉圭的气息所引动!跨越了时空的阻隔,降下了这足以涤荡邪祟的无上威严!
那金龙虚影在净化了魔物后,威严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深深地“看”了朱镜静和她怀中散发着白光的玉圭一眼。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托付,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随即,虚影发出一声悠长而低沉的龙吟,如同叹息,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玉圭散发的白光也随之收敛,变得温润内敛,但其中朱祁钰帝魂的气息却前所未有的凝实与坚定。
劫后余生!朱镜静浑身脱力,几乎站立不稳,但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希望光芒!太祖显灵!这最后一段路,再无阻拦!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强提最后一口真气,朝着孝陵崩塌形成的巨大深坑,发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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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胜门城楼。**
战场已化为真正的修罗血狱。瓦剌魔骑在苍狼白纛血光的加持下,悍不畏死,力量与速度远超常人。明军防线被撕扯得千疮百孔,多处城墙垛口失守,陷入惨烈的肉搏厮杀。每分每秒都有生命在消逝,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秽气甜腥,令人窒息。
于谦的绯袍已被鲜血彻底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如同一块礁石,死死钉在城楼指挥位置,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依旧不断下达着命令,调集着残存的预备队堵向一个个崩溃的缺口。他的目光,始终死死锁着东南方钟山的方向。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浩瀚、威严、涤荡乾坤的恐怖龙威,如同沉睡的巨神苏醒,在钟山方向轰然爆发!那瞬间,城下狂暴冲锋的瓦剌魔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冲锋势头骤然一滞!他们身上萦绕的淡淡秽气纹路剧烈波动,赤红的双眼也出现了短暂的茫然和恐惧!甚至那面疯狂吸收血魂之力的苍狼白纛,其散发的邪异血光都黯淡了数息!
“是太祖!太祖显灵了!!”城头一些经历过洪武、永乐朝的老兵,感受着那深入骨髓的熟悉威严,激动得热泪盈眶,嘶声大吼!
“太祖庇佑!大明万胜!”这吼声如同星星之火,瞬间点燃了守军近乎枯竭的斗志!残存的将士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趁着魔骑被震慑的瞬间,奋起余勇,将攀上城头的敌人狠狠砍杀下去!
于谦的心脏狂跳!镜静殿下……她成功了?她引动了孝陵深处的太祖龙魂?!
然而,这希望的光芒仅仅持续了数息!
瓦剌军阵后方,阿剌知院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他灵魂战栗的恐怖龙威。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但随即被更加狰狞的凶戾取代!他猛地抽出腰间一柄镶嵌着骷髅头的骨刀,狠狠刺入自己的左臂!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被他疯狂地涂抹在苍狼白纛的旗杆之上!
“以血为祭!狼神赐力!”他用瓦剌语发出疯狂的嘶吼!
随着他的血祭,那苍狼白纛猛地爆发出更加浓郁、更加邪异的暗红血光!血光之中,隐隐浮现出一头仰天咆哮的秽气苍狼虚影!这虚影张开巨口,朝着钟山方向发出无声的、充满挑衅与怨毒的咆哮!
受到白纛血光的再次刺激,刚刚被太祖龙威震慑的瓦剌魔骑,双眼瞬间变得更加赤红,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他们身上的秽气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力量再次暴涨,攻势比之前更加狂暴!甚至有一些魔骑的身体开始发生畸变,肌肉扭曲膨胀,口中长出獠牙,彻底沦为半人半魔的怪物!
“顶住!死也要顶住!”石亨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地垂下,显然已经骨折,仅凭右手挥舞着卷刃的战刀,在城头浴血拼杀,每一次挥刀都带起一蓬污血和碎肉。他的亲兵已经所剩无几,防线岌岌可危。
于谦看着城下彻底陷入狂暴、如同地狱魔军般的瓦剌前锋,再感受着钟山方向那惊天动地的龙威爆发后迅速敛去、紧接着又传来更加剧烈的能量波动(朱镜静与九婴魔物的决战)……
他的心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太祖龙魂的显灵击退了魔物,镜静殿下必定已带着玉圭冲入孝陵废墟!但归位仪式……需要时间!而德胜门,每一息都在流着足以淹没京师的血!
“石亨!”于谦猛地转身,嘶哑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带你还能动的神机营弟兄,下城!备马!”
石亨一刀劈翻一个爬上城垛的魔化瓦剌兵,闻言猛地一愣:“下城?尚书大人,城门不能开!开了就……”
“不是开城门!”于谦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他指向瓮城侧后方一条被瓦砾和尸体半掩的狭窄甬道——那是早年修建、早已废弃的运兵暗渠出口!“从那里冲出去!不要恋战!目标只有一个——冲击瓦剌中军,摧毁那面苍狼白纛!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他们!为东南方向争取时间!”
石亨瞬间明白了!摧毁邪纛,打断萨满邪术对魔骑的加持,才能遏制这越来越狂暴的攻势,才能为孝陵那边赢得那宝贵的喘息之机!这是自杀式的冲锋!冲入数万魔化骑兵之中,直捣中军帅旗!
“得令!”石亨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反而露出一抹狰狞而狂热的笑容,那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他一把扯下破烂的肩甲,露出精壮的胸膛,对着身边残存的神机营悍卒嘶吼:“神机营的儿郎!还有卵子的,跟老子走!去剁了那狗屁狼旗!让鞑子看看,什么是大明的火器之威!”
数十名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却眼神如狼的神机营老兵齐声咆哮:“愿随将军赴死!”
他们丢下笨重的火铳,只携带了便于近战的腰刀和手铳,甚至有人抱起了沉重的震天雷火罐!在石亨的带领下,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冲下城头,冲向那条通往地狱的废弃暗渠!
于谦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箭垛上,鲜血顺着破裂的皮肤流下。他再次抬头望向东南,嘴唇无声地翕动,那是在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祈祷:
“殿下……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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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陵废墟,深渊之畔。**
巨大的塌陷深坑如同大地的伤口,深不见底。坑底,粘稠如墨、散发着无尽恶意的秽气如同沸腾的岩浆,剧烈地翻滚、咆哮!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由纯粹秽气构成的巨大旋涡,在坑底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吸扯之力!旋涡中心,漆黑如墨,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的最深处!无数扭曲、哀嚎的怨灵虚影在秽气中沉浮,发出无声的尖啸。这正是玉泽大阵根基崩裂后显露的深渊节点,第九位镇守者缺失所留下的、通往毁灭的“门”!
深坑边缘,朱镜静衣衫破碎,满身血污,气息微弱,却站得笔直如枪。玄黄幼龙盘踞在她肩头,萎靡不振,但龙睛死死盯着坑底的恐怖旋涡,充满了警惕。她手中,那枚金龙玉圭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温润而坚定的白光,其中朱祁钰帝魂的气息与下方深渊旋涡之间,产生着强烈的、相互排斥又相互牵引的共鸣。
归位,就在此刻!
朱镜静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悸动。她将张清衍那面沾染着两人血迹的青铜罗盘郑重地放在身前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上。罗盘指针疯狂地颤动着,直指深渊旋涡的中心。
“祁钰,”朱镜静低头,对着手中的玉圭轻声低语,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温柔,“回家了。”
她双手捧起玉圭,将其高高举起,对准了深坑底部那吞噬一切的秽气旋涡!全身残存的玄黄龙气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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