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内,死寂如墓。狂暴的能量风暴已彻底平息,只余下满目疮痍。碎裂的琉璃、焦黑的梁木、被无形力量撕扯成破布的金丝帷幕,散落一地,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跨越生死的惨烈搏杀。
朱镜静瘫倒在地,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她七窍流出的血已呈暗金与污黑交织的粘稠,在惨白的脸上画出诡异狰狞的纹路。周身那玄黄与暗红交织的混乱光芒已彻底黯淡,只剩下皮肤下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金与暗红纹路,昭示着体内污染与诅咒的激烈绞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仿佛承受着凌迟般的剧痛。玄黄幼龙蜷缩在她颈边,龙躯玉光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仍固执地舔舐着她嘴角不断溢出的污血,发出悲切的呜咽。
摇篮中,幼帝朱见深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眉心的浩然金印光芒已微弱如豆,边缘盘踞的暗红秽气如同毒蛇般蠢蠢欲动。他掌心中那点纯粹的金色光点,更是黯淡得几乎消失,被一缕凝练如实质的暗金秽气死死缠绕、吞噬。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
周贵妃跌坐在两人之间,华丽的宫装沾染着深儿和朱镜静喷出的污秽血渍,一片狼藉。她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悲痛与绝望反复冲刷后的、近乎麻木的平静。那双曾流转着母性温柔与帝妃威仪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灵魂已被抽离。深儿的垂危,镜静姑姑的油尽灯枯,靖难诅咒的真相……如同三座大山,将她最后一丝生气碾得粉碎。
殿内弥漫着浓烈的药味、血腥味、以及一种混合了深渊污秽与古老诅咒的、令人窒息作呕的甜腥气息。时间仿佛凝固在这绝望的画卷之中。
突然!
“嗡——!”
一声极其低沉、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恐怖嗡鸣,毫无征兆地从东南方——孝陵的方向——穿透重重宫墙,狠狠撞入东暖阁!
这嗡鸣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空间的震颤,一种规则的哀鸣!伴随着这嗡鸣,一股难以言喻的、超越了深渊污秽与靖难诅咒的、更加原始、更加混沌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亿万钧巨石,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紫禁城!
“噗——!”
本就濒死的朱镜静身体猛地一弓,再次喷出一大口污血!她皮肤下蠕动的暗金暗红纹路瞬间变得狂暴无比,如同无数条毒蛇在疯狂撕咬她的血肉!那只勉强保持着清明的玄金右眼,瞳孔骤然收缩,流露出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惊骇!
玄黄幼龙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小小的龙躯猛地弓起,玉光乱颤,仿佛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竟被这股威压硬生生从朱镜静颈边弹开,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无法起身!
摇篮中的幼帝,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小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窒息般的“嗬嗬”声,眉心的金印光芒瞬间摇曳欲灭!
周贵妃空洞的眼神猛地聚焦!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扑向摇篮,将深儿死死抱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那无形的恐怖威压!然而,那威压无孔不入,直透灵魂,让她也感到一阵阵眩晕与窒息。
这感觉……比深渊更冰冷,比诅咒更怨毒!仿佛……某种沉睡了万古的、只存在于混沌初开时的灭世凶物……睁开了眼睛!
朱镜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头,那只尚存清明的右眼,死死望向孝陵的方向。她的感知,在濒死之际,被这股恐怖的威压强行牵引、跨越空间,投射到了那片刚刚经历剧变的帝魂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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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魂空间。**
这里已不再是纯粹的污秽之海。重创后的秽种濒临破碎,深渊的污秽被暂时压制。然而,此刻的空间中心,景象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恐怖!
那颗嵌入金龙心口的巨大秽种,其表面蛛网般的裂痕深处,那枚源自靖难遗毒的诅咒印记,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深邃而诡异的暗金光芒!这光芒不再仅仅代表怨毒诅咒,它更加内敛,更加……混沌!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时的混乱与虚无!
在朱镜静那声引动了靖难怨念的龙吟刺激下,在深渊污秽与帝魂本源的双重滋养下,这枚沉淀了数十年滔天恨意的诅咒印记,竟发生了难以想象的恐怖异变!
它不再仅仅是被深渊利用的“病灶”,它……活了!
如同一个贪婪的、畸形的胚胎,它疯狂地吸吮着秽种残留的深渊污秽,更贪婪地吞噬着金龙被痛苦挣扎时剥离逸散出的、最精纯的玄金帝魂本源碎片!金龙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试图挣扎,但缠绕它的残余秽气触手死死将其禁锢!
随着吞噬的进行,那诅咒印记的体积竟在肉眼可见地……膨胀!表面的暗金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凝实!其形态也脱离了印记的桎梏,缓缓隆起、扭曲,最终……化作了一颗约莫人头大小、通体流淌着粘稠暗金光泽、表面布满无数扭曲蠕动、如同活体血管般符文的——卵!
混沌之卵!
一股难以言喻的、充满了无尽吞噬与毁灭欲望的混沌气息,如同沉睡古神的呼吸,从这颗暗金巨卵中弥漫开来!这气息所过之处,帝魂空间内残余的污秽与玄金光芒,如同遇到了天敌,纷纷扭曲、哀鸣、被强行吸入卵中!连金龙痛苦的咆哮声,都被这混沌的气息压制、吞噬!
这颗卵,已不再是诅咒的具象。它融合了靖难的滔天怨念、深渊的污秽本源、以及朱祁钰帝魂最精纯的龙气!它成了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无尽变数与毁灭的……混沌之源!一个寄生在玉泽大阵核心、以帝魂为养料的恐怖怪物胚胎!
朱镜静的残存意识“看”到这一幕,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残存的意志几乎彻底冻结!她终于明白了那笼罩紫禁城的恐怖威压源自何处!这混沌之卵的诞生,其威能已开始透过大阵,侵蚀现实!
“不……”一个绝望的音节在她破碎的喉咙里滚动。这已非污染,而是……孕育着灭世凶胎的温床!
就在这时,那暗金流转的混沌之卵,似乎感应到了朱镜静这缕跨越空间窥探的、同源血脉的残存意识。卵壳表面,无数扭曲蠕动的符文骤然加速流转!一股冰冷、贪婪、充满了同化欲望的混沌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顺着朱镜静感知的通道,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狠狠刺向她的神魂!
“呃啊——!”朱镜静本已濒临崩溃的身体猛地一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那只清明的玄金右眼瞬间被粘稠的暗金光芒疯狂侵蚀!皮肤下蠕动的暗金暗红纹路如同沸腾般鼓胀起来!一股源自同族血脉却又充满毁灭的混沌意志,正强行涌入她残破的识海,要将她最后的存在彻底吞噬、同化!
“姑姑!”周贵妃看到朱镜静骤然加剧的痛苦与眼中弥漫的诡异暗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怀中的幼帝也仿佛感应到了这更加恐怖的威胁,气息变得更加微弱。
玄黄幼龙挣扎着想要爬回朱镜静身边,却被那无形的混沌威压死死压制,发出无助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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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西华门外。**
喊杀声、爆炸声、魔物的嘶吼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合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秽气腥甜,如同地狱的喧嚣,步步紧逼!翻涌的暗红秽气魔潮,如同粘稠的血海,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吞噬了石彪和最后一批神机营死士后,终于彻底冲破了南宫方向的最后防线,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汹涌地扑向宫禁深处!
“顶住!给老子顶住!”
“火油!火油呢?!”
“啊——我的手!!”
“杀!杀光这些怪物!”
残存的宫卫和临时拼凑的太监、健妇,依托着宫墙和燃烧的路障,进行着最后的、绝望的抵抗。刀光剑影在污秽的浪潮中闪烁,如同萤火般微弱。不断有人被秽气沾染,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迅速溃烂畸变,又反身扑向曾经的同伴!防线,在污秽的海洋中摇摇欲坠,崩溃只在顷刻!
“杀妖!!!”
一声嘶哑却如同惊雷般的怒吼,压过了所有的喧嚣!于谦的身影出现在防线最前沿!他花白的头发散乱,绯袍早已被污血和秽气染得看不出本色,手中长剑卷刃崩口,却依旧死死握在手中!他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如同定海的礁石,一步不退地挡在汹涌的魔潮之前!
剑光起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每一次挥剑,都有一两只扭曲的魔物被斩断、被污秽黑液溅满全身!他身边的护卫一个个倒下,被魔潮吞噬。秽气如同附骨之蛆,顺着他手臂的伤口疯狂侵蚀,带来钻心的剧痛和冰寒,皮肤迅速变得青黑、溃烂!
但他恍若未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魔潮后方,仿佛要穿透那无尽的污秽,看到乾清宫中的景象!他知道,自己每多撑一息,或许就能为里面的长公主殿下,多争取一丝渺茫的生机!
“于公!小心!”一名亲卫目眦欲裂,猛地将于谦向后一推!
“噗嗤!”
一条由纯粹秽气凝聚的、如同巨蟒般的污秽触手,瞬间洞穿了那名亲卫的胸膛!污秽的黑液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喷溅而出!
于谦踉跄后退,看着那为救自己而死的亲卫瞬间被污秽吞噬、扭曲成新的魔物,一股巨大的悲怆与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
就在此时!
那股源自孝陵方向的、冰冷、混沌、充满了无尽吞噬与毁灭欲望的恐怖威压,如同万丈山岳,轰然降临!
“噗——!”
于谦如遭重锤,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地!长剑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那股威压无孔不入,疯狂侵蚀着他残存的生命力,更引动了他体内被秽气侵蚀的伤口,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更可怕的是,在这混沌威压的笼罩下,汹涌的秽气魔潮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加持,变得更加狂暴、更加悍不畏死!残存的防线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开!
“尚书大人!走!快走啊!”仅存的几名亲卫嘶吼着扑上来,试图架起于谦。
然而,晚了!
数条粗大狰狞的秽气触手,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带着毁灭的厉啸,从翻腾的魔潮中电射而出,瞬间洞穿了那几名亲卫的身体!污秽的黑液喷溅了于谦一身!
于谦抬起头,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目光,透过漫天喷溅的污血和扭曲的魔影,仿佛再次看到了乾清宫那扇紧闭的殿门。他看到了那里面燃烧的微光,看到了长公主殿下决绝的眼神,看到了幼帝稚嫩的脸庞……
“殿下……臣……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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