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楼”赌场内,死寂得如同坟场。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劣质烟草、酒精和呕吐物的酸腐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地上那滩红白相间的污秽还在缓缓蔓延,光头壮汉无头的尸体歪倒在旁边,像一袋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几个离得近的打手裤裆湿透,瘫软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连呕吐的力气都没了。
陈野那句“还有谁?”的余音,如同冰冷的钢针,扎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上,嗡嗡作响。
他像是没看到满地的狼藉和尸体,叼着那根快烧到过滤嘴的烟卷,趿拉着沾了血和脑浆的旧拖鞋,慢悠悠地踱到一张还算干净的赌台前。台面上散落着扑克牌和花花绿绿的筹码。他随手抓起一把筹码,掂了掂,又嫌弃地丢开,发出“哗啦”一声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啧,塑料片子。”他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拉开赌台边一张高脚凳,一屁股坐了上去。动作懒散,甚至带着点疲惫,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板凳不是他抡的。他翘起二郎腿,那只沾着污秽的拖鞋在半空中晃荡着,鞋底还粘着几块暗红色的碎肉渣。
“饿。”陈野吐掉烟屁股,用脚碾了碾,对着门口方向喊了一嗓子,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不耐烦,“黄胖子!包子!”
黄百万正扒着门框,小脸煞白,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听到陈野喊他,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差点被地上的尸体绊倒。他手忙脚乱地从那个破帆布挎包里掏出油纸包着的肉包子,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野…野哥!包…包子!还…还热乎!”
陈野接过包子,看都没看,张嘴就咬了一大口。滚烫的肉汁顺着嘴角流下,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油渍混着刚才擦手没擦干净的血迹,在脸上糊开一道污痕。他嚼着包子,腮帮子鼓动,目光懒洋洋地扫过那群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打手和赌客。
“都他妈杵着当门神呢?”陈野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咽下嘴里的包子,抬手指了指地上那滩狼藉,“收拾了!看着倒胃口!影响老子食欲!”
“……”没人敢动。所有人都被这极度违和的一幕震得魂飞天外——刚用板凳把人脑袋拍成烂西瓜的煞神,此刻正坐在尸体旁,满手油污血渍地啃着肉包子,还嫌尸体碍眼影响吃饭?!
“聋了?!”陈野眉头一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街头混混特有的蛮横戾气,“谁他妈再不动弹,老子让他跟这光头作伴!”
“噗通!”
一个心理素质最差的年轻打手再也扛不住这巨大的精神压力,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裤裆瞬间湿透,带着哭腔喊道:“动…动!我们动!马上收拾!马上!”
如同被按下了开关!剩下的打手如梦初醒!如同被鞭子抽打般,连滚带爬地行动起来!有人去找拖把水桶,有人去抬尸体(手抖得如同筛糠),有人去清理玻璃碎片…动作慌乱而恐惧,生怕慢了一步就步了光头的后尘!
赌客们更是如同惊弓之鸟,趁着混乱,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朝门口涌去!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什么筹码赌本,全他妈不要了!保命要紧!这地方一秒都不能多待!这哪是赌场?是屠宰场!那个啃包子的独臂男人,是活阎王!
黄百万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如同末日逃难般的景象,再看看坐在高脚凳上啃包子的陈野,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言喻的崇拜感油然而生!野哥!牛逼!太他妈牛逼了!吃个包子都能吓尿一群人!他连忙狗腿地凑上去,掏出挎包里那瓶散装二锅头,拧开盖子:“野哥!喝…喝口酒!顺顺!”
陈野接过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劣质白酒的辛辣冲入喉咙,他咂了咂嘴,眉头微皱:“兑水了。”
黄百万:“……”(内心:祖宗诶!这时候您还品酒呢?!)
火凤站在陈野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眼前这荒诞又血腥的一幕,心中翻江倒海。陈野的手段,简单、粗暴、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近乎原始的力量感!他不在乎规矩,不在乎场面,甚至不在乎自己满手血污地在尸体旁啃包子!这种近乎野蛮的“真实”和“不在乎”,反而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气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走到陈野身边,低声道:“陈先生,白啸林的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这里不安全…”
“不安全?”陈野又咬了一口包子,含糊道,“挺好。省得老子去找他。”他指了指赌场角落一个还算干净的沙发,“你,坐那歇着。伤没好,别乱动。”
火凤一愣,看着陈野那副满不在乎的侧脸,心头莫名一暖。她依言走到沙发边坐下,腰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她看着那群如同惊弓之鸟般打扫卫生的打手,眼神冰冷。这些都是白虎堂的狗!死不足惜!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西装马甲、梳着油头、看起来像是赌场账房先生的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地捧着一个厚厚的账本,在几个打手惊恐目光的“护送”下,挪到陈野面前。
“这…这位爷…”账房先生声音抖得不成调,额头上全是冷汗,“这…这是场子今天的流水…还…还有库房的钥匙…”他双手捧着账本和钥匙,如同捧着烫手的烙铁,递到陈野面前。
陈野瞥了一眼那账本,油腻的手指在上面随意翻了翻,留下几个油乎乎的指印。他嗤笑一声:“字儿太小,费眼。”他随手把账本丢给旁边的黄百万,“拿着。以后你管账。”
黄百万手忙脚乱地接住账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油手印,脑子有点懵:“我…我管账?”他一个菜市场砍价都算不明白的怂包,管赌场账?
“嗯。”陈野应了一声,又灌了口酒,“算不明白,就剁手指头抵账。”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包子不够再买两个”。
黄百万:“!!!”(内心:野哥!我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啊!)
账房先生和周围打手听得浑身一哆嗦!剁手指头抵账?!这他妈比白虎堂还狠啊!
陈野没理会他们的反应,目光落在账房先生手里的钥匙上:“库房在哪?”
“后…后面…”账房先生连忙指了个方向。
陈野站起身,拎着剩下的半个包子,对黄百万扬了扬下巴:“走,看看库房有啥好东西。妈的,早饭都没吃饱。”
他趿拉着拖鞋,朝着库房方向走去。黄百万连忙抱着账本跟上,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找个算盘临时抱佛脚。
火凤看着陈野的背影,又看看那群噤若寒蝉的打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缓缓站起身,走到赌场中央,目光如同冰锥般扫过每一个打手的脸,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听清楚了!”
“从今天起!”
“这‘金雀楼’!姓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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