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南缘,皑皑雪峰终年不化。
融雪顺着嶙峋山岩蜿蜒而下,在荒漠中勾勒出翡翠般的绿洲。
阿尔泰山、天山、昆仑山如同三条巨龙横卧西域,它们不仅是地理屏障,更是生命之源,高山草场与山麓绿洲孕育出小麦、棉花、葡萄、核桃等物产,让这片干旱大地有了勃勃生机。
寒冬时节,西域大地银装素裹,凛冽寒风裹挟着细雪呼啸而过,万物仿佛被严寒封印。
然而,在这苍茫天地间,一支庞大队伍正顶风冒雪向东行进。
队伍最前方,两万骑兵身披兽皮战甲,胯下双马矫健,骑手们凭借娴熟骑术在两匹战马间自如切换,马蹄扬起的雪雾在身后拖出长长的银线。
骑兵之后,数万头牛羊在牧民驱赶下缓缓前行,羊群是移动的粮草,牛群则驮载着帐篷、兵器等物资,场面浩浩荡荡,气势恢宏。
这支队伍来自阿勒班部落,是哈萨克三大玉兹中实力最为强劲的部族之一。
在哈萨克的部落体系里,大玉兹、中玉兹、小玉兹各据一方,麾下的康居、杜拉特、阿尔根等部落同样骁勇善战。
尽管蒙古贵族在西域拥有统治地位,但哈萨克人凭借庞大人口与强悍战力,早已成为这片土地上不容忽视的力量。
此次奉察合台汗国马哈麻可汗之命出征,实则是哈萨克各部图谋扩张的良机——他们渴望将势力从阿尔泰山、准噶尔盆地西部,扩展至整个西域,进而染指蒙古高原、青海,甚至觊觎富饶的中原大地。
因此,各部落纷纷倾巢而出,每部出兵皆在万人以上,阿勒班部落更是精锐尽出,两万骑兵气势汹汹杀向吐鲁番。
年轻的阿勒班部落首领库尔曼稳稳控缰,胯下汗血宝马踏着碎冰昂首嘶鸣。
他摩挲着腰间镶嵌松石的银柄弯刀,指腹擦过刀鞘上凸起的哈萨克图腾——那是先祖征服草原时的战徽。
身旁阿斯卡尔将狼牙箭镞反复打磨,锋刃折射的冷光映得他瞳孔发亮,两人的呼吸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却难掩话语间蒸腾的炽热野心。
“去年商队从哈密带回消息,”库尔曼压低嗓音,“大明京师的街道铺着琉璃砖,马车驶过的声响能传出十里。光是城门就有八座,每座都比我们最高的敖包还高。”
他的喉结滚动着,想起部族长老讲述的东方传说——那里的平民穿着丝绸,孩童把玩着玉石,连河水都流淌着黄金。
阿斯卡尔突然勒住缰绳,战马前蹄腾空扬起雪雾:“我父亲曾随帖木儿远征印度,说劫掠一座城池的财富,够整个部落享用三代。可大明有上百座这样的城池!”
“等我们的马蹄踏碎紫禁城的门槛,我要把皇帝的金冠熔成马嚼子!”
库尔曼的马鞭重重抽在马鞍上,惊起一群盘旋的寒鸦。
他脑海中浮现出贾别尼送来的密信,羊皮纸上贾别尼的印鉴还带着朱砂余温。
信中暗示大明边境守备空虚,更承诺攻下吐鲁番后,将开放丝绸商路的征税权。
“我们的牛羊能铺满准噶尔盆地,”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只有大明的瓷器和茶叶,才能让哈萨克的威名传遍世界。”
阿斯卡尔解下水囊猛灌一口马奶酒,酒水顺着嘴角冻结成冰碴:“听说他们的士兵用会喷火的管子打仗?”
话音未落便嗤笑出声,“那又如何?我们的箭雨能遮蔽太阳,弯刀能劈开任何铠甲!”
他突然抽出弯刀在空中虚劈,刃风割裂雪幕发出尖锐啸响,惊得队伍中几头牦牛不安地低鸣。
库尔曼望着东方低垂的云层,那里仿佛透出金碧辉煌的光晕。
他想起三年前在塔拉斯河畔,父亲临终前将部落战旗交给他时的嘱托:“让哈萨克的马蹄踏遍祖先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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