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琼华院,吴天翊径直折返燕王书房,此刻燕王正捏着一封字迹斑驳的信笺来回踱步,羊脂玉扳指蹭过黄花梨案沿,发出细碎的声响——那是大乾大将军赵常的密信,笺角“大义灭亲”四字被指腹摩挲得发毛,像道结痂的伤口。
燕王心中翻涌着浊浪般的矛盾,信纸所言不虚:朝堂早对藩王势力虎视眈眈,小皇帝借“亲政立威”之名默许削藩论调,正愁寻不着切口。
如今楚端梦通敌案如同一柄递到御前的刀,刀刃上凝着的不仅是一个妇人的血,更是燕王府三郡属地的命脉。
当吴天翊敲响燕王书房的大门时,侍卫进门禀明“王爷,小王爷求见!”
燕王当然知道这个小儿子找自己的事情,于是他思忖片刻,皱着眉叹了口气说道“让他进来吧!”
此时吴天翊一进门对着燕王拱手一礼喊道“父亲!”
燕王抬头,见儿子肩甲上还沾着琼华院的点点气息,忽然想起长子战死前也是这般带着北疆的雪粒冲进书房,说“孩儿替父亲守住了黄沙渡!”
“翊儿,你是为你嫂嫂的事来的吧!可是你外公说……”燕王喉间滚动,将信笺往案上一掷,狼首砚台震得跳起,“若不交出你嫂嫂,燕王府便要被钉在‘谋反’的柱子上,连三郡都要被充公!”
吴天翊拿起信笺看着上面“削藩”二字,指尖触到腹部未愈的刀伤——那是上月为救赵一他们受的刀伤。
他忽然想起那些在琼华院那远嫁而来的弱女子和刚才那个小不点奶声奶气的那句“叔叔!”
这时又见燕王忽然压低声音,像是说给自己听,“可文儿才四岁!他父亲的牌位还在祠堂里看着,为父若连他的骨血都保不住……”
“嫂嫂何罪之有?”吴天翊向前半步,甲胄相撞声里带着一副不是少年该有的沉稳,“如果没有嫂嫂,父王您觉得这个藩他们就不削了吗?北地、云中乃至丹阳他们就不收了吗?”
身为后世穿越者,吴天翊对历史进程了如指掌,自然清楚削藩已是大势所趋。而在这日渐衰弱的大乾国,此时推行削藩之举,后果更是可想而知!
那些藩王又怎会心甘情愿地等着小皇帝或是其背后的势力来削藩?可以预见,届时必有不少藩王会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起兵谋反!
而这,也正是吴天翊自认能救下楚端梦的底气所在!
“可你外公说……”燕王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
“外公戎马一生,难道真信杀个妇人能止刀兵?”吴天翊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北疆沙砾的粗粝,“若今日燕王府为求自保杀了嫂嫂,明日其他藩王便会兔死狐悲,反倒铁了心跟着叛军清君侧!到那时,父王拿什么守住这三郡?”
“如果父王应允,孩儿这次前往京城之前,会命赵一等人带着密信前往联络各地藩王。他们未必想反,但一定怕被当成第一个靶子!”
“你是说……”老王爷忽然握紧儿子的手,“留着你嫂嫂,反而能让其他藩王觉得……燕王府和他们一样,都是被削藩刀逼着的人?”
“正是如此!”吴天翊点头,“嫂嫂通敌案看似是咱们的污点,实则是块试金石——若朝廷执意拿她治罪,便是坐实了削藩的野心,到时候诸王兔死狐悲,反的便不只是燕王府,而是整个大乾的皇权!”
“可若朝廷真的让步……”燕王仍有疑虑。
“他们不会!”吴天翊斩钉截铁地说道,“小皇帝后面的人要立威,权臣要揽权,削藩的戏码早已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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