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月,户部衙门彻夜灯火通明。
唐家航带着新科进士们核对账本,案头堆积的文牍足有半人高。
某日暴雨倾盆,他在沈相私宅地窖发现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本账册,最上面压着枚带血的玉扳指——与管家临死前描述的分毫不差。
当账本呈至御前时,皇帝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
"唐卿家,这可是你叔父用命换来的东西。
"
转年清明,陈阁老的衣冠冢前摆满了百姓自发送来的白花。
唐家航替叔父献上一炷香,青烟袅袅中,仿佛看见叔父含笑点头。
远处传来孩童嬉笑,几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少年举着纸鸢跑过,线轴上还缠着去年恩科的皇榜残片。
陆锦棠抱着清泉走来,孩子突然指着天边:
"爹爹快看!彩虹!
"
七色彩莲横跨天际,将残破的沈相府废墟染成瑰丽之色。
唐家航望着这从未见过的盛景,终于明白叔父书信中那句
"拨云见日
"的真意。
风过处,新科进士们编纂的《新政要略》在书案上沙沙作响,墨迹未干的字句间,一个崭新时代正徐徐展开。
明硕十一年盛夏,蝉鸣穿透京城雕花窗棂。
唐家航将最后一份税赋奏折合上时,砚台里的墨汁已被烈日晒出龟裂纹路。
自去年恩科地方官员入朝,他从户部主事升至员外郎,案头的红批渐渐从
"着再议
"变成
"准奏
",连素来严苛的左都御史都赞他
"有其父之风
"。
宫墙外,陆佑宏扶着太子萧承煦登上观星台。
老国公银须飘动:
"殿下可知沈相为何覆灭?
"
少年太子望着漫天星斗,目光坚定:
"因他妄图只手遮天,视百姓如刍狗。
"
陆佑宏抚掌而笑,袖中滚出枚刻着
"清明
"的玉珏——正是陈阁老当年贴身之物。
这日早朝,新科进士周济突然上书:
"如今四海晏然,臣请裁撤三分之二边军,以省国库开支!
"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陆锦棠出列时,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北启虽暂息战火,难保不会卷土重来。若贸然裁军,岂不是将百姓置于虎口?
"
散朝后,陆锦棠在御花园拦住太子。
假山流水间,他展开一卷竹简:
"臣曾闻'战时为兵,非战为民'之策。若能让边军屯田垦荒,战时保家卫国,闲时务农耕作,既能自给自足,又可安定边疆。
"
太子接过竹简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厚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
消息传回陆府,杨明汐正给清泉喂绿豆汤。孩子张着没牙的小嘴,将汤汁糊得满脸都是。
"你当真要去边境?
"她用帕子擦着儿子的脸,目光却落在丈夫腰间的玄铁剑上。
陆锦棠将清泉抱在膝头,剑穗扫过孩子的小脚丫:
"总要试试,若成了,能免去多少生离死别。
"
三日后,车队驶出安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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