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今天穿得简单利落,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平静。
她走到桌前,清晰地报出自己的名字:“韦氏。”
书吏手腕微微一顿,抬头看了朱高煦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低头写下了名字。
木匠接过木牌,同样小心翼翼地锯开。
朱高煦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半,又拿起韦氏的那一半,两块一对,锯齿严丝合缝。
他掂了掂手里的木牌,对着周围好奇张望的众人扬了扬。
“这半块,是你们的凭证。”
他又举起韦氏手中的那一半。
“这另外半块,户籍司收着,到时候一对,验明正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特别是在一些面露不以为然的儒生脸上停顿片刻。
“往后,在这新明,凡是年满十八,拿着这木牌能对上号的,不分男女,都有资格投豆子,选出你们信得过的人,到议事会替你们说话。”
人群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嗡嗡声。
不少妇人惊讶地抬起头,互相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
几个船长老爷们互相看看,有人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王爷,这……女人家也行?”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朱高煦看向那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怎么不行?”
“开荒种地,纺纱织布,生儿育女,哪样离了女人?”
“这新家园,是大家伙儿一砖一瓦垒起来的,凭什么好事就轮不到她们?”
“往后,男人能投,女人一样能投。”
“谁也别想在家里一手遮天,到了议事会,还得听听自家婆娘的道理!”
这话引得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几个原本板着脸的儒生,脸色更加难看,却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朱高煦看着众人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
他将自己的半块木牌揣进怀里,又看着韦氏收好她的那一半。
这小小的木牌,不仅仅是投票的凭证。
更是他在这片新大陆上,一点点植入新规则,塑造新秩序的工具。
谁赞成,谁反对?
............
木牌发放完毕,紧接着便是议员候选人的报名与筛选。
负责登记的还是赵儒生那几张老面孔,只是这次桌子旁多了钱管事和张大海的人手,一个负责核对木牌,一个负责维持秩序。
农人、工匠、商人们报名踊跃,不少人拿着刚到手的半块木牌就兴冲冲跑来了,觉得自己在新京城里好歹有份家业,怎么也能替大伙说几句话。
钱管事则拿着个小本子,仔细记录着报名者的信息,偶尔抬头问几句关于田产、作坊规模的问题。
朱高煦对农工商候选人的筛选相对宽松,只要在新京确实有产业、有根基、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基本都有可能进入初选名单。
真正的重头戏,还是那场专门为儒生准备的“策论”考试。
考场就设在议事堂偏厅,题目早已公布:“试论此地兴革之道:农本固基,工筑其业,商通有无,何以经略?”
不少儒生看到题目,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这题目还算“正统”,无非是围绕农工商的重要性做文章。
然而,当他们真正动笔时,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朱高煦的要求是“言之有物,切忌空谈”,最好能结合新京的实际情况,提出具体的办法。
有人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重农抑商”的陈词滥调,有人则开始论证“士”为何要领导“农工商”,强调尊卑有序。
朱高煦亲自批阅这些卷子,看得直皱眉头。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还想着抑商?没有商人把咱们的东西运出去,换回银子和急需物资,大伙儿喝西北风吗?”
“这个更离谱,通篇都在讲圣人之道,就是不说怎么让大家明年多打点粮食!”
朱瞻壑在一旁看着父亲的反应,默默记下那些被批驳的观点。
最终,朱高煦从一堆卷子里,挑出了八份相对“靠谱”的。
这些人,有的虽然也引用了古训,但能结合新京缺粮少铁的现状,提出一些垦荒、冶炼的粗浅建议。
有的则大胆提出,可以适当借鉴土著的一些耕作、渔猎方法,与汉人技术结合。
还有人注意到了“商通有无”的重要性,建议设立专门的市场管理条例。
“这些人,虽然想法还有些稚嫩,甚至迂腐,但至少肯动脑子,不是只会抱着牌位哭的废物。”朱高煦将选中的卷子递给朱瞻壑。
他挑选的标准,既要看到一些新思路,又不能太过离经叛道,挑战他定下的框架。
说白了,就是要找那些既能干活,又相对听话,还能装点门面的读书人。
最终,士、农、工、商四大类,各有八名候选人出炉。
名单用大字写在布告栏上,张贴在议事堂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人群围着布告栏议论纷纷,看到自己熟悉或者敬佩的人名列其中,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落选的人,自然也有失落和不服气的,但看着旁边站着的持枪卫兵,也只能悻悻然离开。
第一届议事会的选举,就这样在一种既有规矩又不乏草莽气息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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