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的秋季悄然落幕。
风一天比一天凉,带着刮骨的寒意。
空气里的暖意彻底被驱散干净了,只剩下凛冽。
树木早早褪去了绿装,光秃秃的枝桠指向铅灰色的天空。
枯黄的叶片在萧瑟的风中打着旋儿,最后不甘地落入尘土,或是被卷走。
新大陆的第一个冬天,就这样不紧不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降临了。
越是临近严冬,朱高煦心里那根弦就绷得越紧,有些七上八下。
倒不是怕冷,他更担心的是历史的重演。
他清楚记得,另一个时空里,那艘“五月花”号上的欧洲清教徒。
他们在北美度过的第一个冬天,简直是一场灾难。
冬天取暖木柴也早已储备妥当,定居点每家每户都提前在家里准备好了柴火。
他自己是不怎么信这些的,比起虚无缥缈的神佛,他更相信科学,相信人定胜天。
当娘的总是不放心地叮嘱一句,自己也跟着走了出来。
“殿下,趁热喝点,暖暖身子。”
旁边几家山东来的汉子,则不约而同地面朝东方——那是大明故土的方向,也是太阳升起的方向,深深地鞠躬,动作朴拙而虔诚。
它们不再羞涩躲藏,而是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殿下,这天儿,怕是要落大雪了。”亲卫说道,哈出的白气迅速消散。
从中原带来的这点人口,撒在这广袤得令人绝望的土地上,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溅不起来。
起初是零星几点,像盐粒子,又像是碎玉屑,若有若无。
定居者们大多缩在温暖的屋子里。
指望旧大陆源源不断来移民?
必须立刻派出人手,哪怕只是十几二十人的精干探险队,也要深入这片山脉,寻找矿脉的蛛丝马迹。
人手,人手,还是人手!
天地间,一片素净。
很快,雪籽儿就变成了雪绒,轻飘飘的。
粗糙,简陋。
桌上铺着一张图。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面对未知的未来,这些来自故土的习俗和信仰,是他们重要的精神寄托。
“嘿,都出来拜神呢。这雪一下,大家伙儿心里都踏实了,觉得是个好兆头。”
不给你往移民船上掺沙子,塞点老弱病残,那都算是他大彻大悟了。
新京定居点内,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陆续冒出了带着饭食香气的炊烟。
“今年这粮收得还行,木柴也够烧,”那亲卫一边拨弄着火炭,一边嘟囔着,“就是不知道这鬼地方的冬天,到底有多邪乎。”
阿巴拉契亚探险队(开春即刻出发,安全第一,以勘探为主)。
轻盈地旋转,无声地飘落。
“保佑咱们在新大陆平平安安,人丁兴旺……”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最终,将这颗加勒比海的明珠,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雪,对他而言,确实是一种慰藉,一种希望的象征。
入冬前,家家户户都仔细检查了墙壁,用河泥混合碎草,把可能漏风的缝隙堵得严严实实。
甚至,某种程度上,这种共同的祈祷,也能凝聚人心。
屋子里,透过那些半透明窗纸,无数双眼睛都在好奇地向外张望。
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被皑皑白雪覆盖,天地间一片素净。
他放下炭笔,伸出手指,用力揉了揉眉心。
“下雪咧!娘,下雪咧!”
先从上层开始,再逐步普及。
该死的人手问题!
他淡淡说道。
这总比那些欧洲殖民者直接把人当牲口使唤,用完就扔,或者干脆找个由头全部图图掉,甚至于剥头皮悬赏,要“文明”那么一点点吧?
一切都是未知数。
煤!铁矿!
有人低呼,带着惊奇。
再不济,一些食盐,总能换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当然,不能白使唤人,得给吃的,给穿的,干得好了,甚至可以给点报酬,让他们活得比在自己部落里要强。
将泰诺人纳入我们的保护之下。
比如,那些在部落冲突中产生的战俘。
风雪也停歇了,只留下一个宁静而寒冷的清晨。
帮助泰诺人改善生活,比如教他们处理木薯,或者引进新的作物。
朱高煦接过粥碗,喝了一口,暖意顺着食道流遍全身。
用一些他们自己生产出来的东西,比如新威海造纸作坊的纸张,这玩意儿对土著来说可是稀罕物。
那位“好圣孙”是什么性子,他朱高煦太清楚了。
他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的恳切。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凭借着穿越前的记忆,在东北方向,那片广阔的林地到五大湖的区域逡巡。
门被小心地推开一条缝,探出几颗脑袋,大人小孩都有。
北风愈发肆虐,呼啸着穿过新京简陋的街巷,卷起最后几片顽固的枯叶。
可以是可以,但大明现在是太子大哥监国,将来还有自己的“好圣孙”侄儿。
这些部落之间,为了争夺猎场、水源,或者仅仅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祖传世仇,冲突从未真正停止过。
新京各处简陋却也坚固的屋舍,多是木材与夯土混合结构。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心里默默盘算。
想到这里,他又皱起了眉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十一月末。
朱高煦回过头,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朱高煦望着窗外那一片茫茫雪景。
冬天一过,春天到来之际,就不能再闲着。
从大明带来的小米、小米和水稻,虽然产量还不高,但粮仓总归是填上了一些。度过这个冬天,应当不成问题。
“嗯。”朱高煦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凝在窗外那片萧瑟肃杀的景致上。
这话倒也不全是客套。
只要不耽误生产,不搞什么邪门歪道,他不会干涉。
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手指继续在地图上移动,滑向南向,指向那片被记忆染成蔚蓝色的加勒比海域。
即便如此,面对这片完全未知大陆的严寒,朱高煦心中仍存着一份挥之不去的谨慎。
未来的甘蔗种植园,烟草基地,还有那重要的战略位置……
谁也不知道这片土地的冬天到底有多冷,会持续多久。
连负责巡逻的哨兵,也把帽子拉得更低了些,只露出一双在寒风中依旧锐利的眼睛。
朱高煦回过头,笑了笑。
...............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点忧虑,不能过多地表露出来影响士气。
哪怕只是找到几块像样的煤矸石,几块赤红色的铁矿石,也是阶段性的胜利。
但他也理解。
这就是他们目前所知世界的全部。
几个来自南方的妇人,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忍不住低声惊叹。
干吧!
然而,朱高煦的目光落在这图上,却仿佛看到了一个正在孕育的帝国轮廓。
没有煤铁,一切都是空谈。
一年到头,打打杀杀才是常态。
更重要的是,他们收获了第一季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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