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城西小院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药粉的苦涩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令人心悸的铁锈气息。
陈野肩胛处的枪伤已经草草包扎,染血的布条下渗出暗红的痕迹。他坐在堂屋门槛上,背对着里屋透出的微弱灯光,身影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凶兽。左手摊开在膝上,掌心血肉模糊,几片染血的青花瓷碎片深深嵌在皮肉里,在微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芒。他低着头,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剔骨尖刀,刀尖正极其缓慢、极其专注地刮擦着碎片边缘凝固的血痂和药粉残渣。刀锋刮过瓷片和皮肉的细微“沙沙”声,在死寂的小院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秦若涵坐在桌边,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陈野那沉默而血腥的动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碎裂的药罐,那染血的瓷片,如同沈惊川狠狠扇在她脸上的耳光!她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在绝对的暴力面前脆弱不堪,连这方庇护清舞的小院都差点被子弹洞穿!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
“野…野哥…”黄百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连滚带爬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裤裆湿漉漉的,散发着难闻的骚味。他刚才被那狙击枪和飞溅的瓷片吓破了胆,此刻看着陈野掌心那血肉模糊的碎片和那把闪着寒光的剔骨刀,更是魂飞魄散。“您…您吩咐…”他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跪下来。
陈野的动作停住了。
刀尖悬在一块染血的瓷片上。
他没有抬头,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
“去。”
“找个盒子。”
“要白的。”
“把巷口那堆垃圾,”他顿了顿,刀尖极其轻微地在那块瓷片上划了一下,发出刺耳的“滋啦”声,“烧了。”
“灰,装进去。”
黄百万浑身一哆嗦!巷口那堆垃圾?烧了?装进白盒子?
那堆垃圾里有什么?沈惊川手下踹门留下的脚印、烟头、还有…那扇被踹烂的门板碎片!烧成灰…装进白盒子?!
骨灰盒?!
一股寒气瞬间从黄百万的尾椎骨窜到天灵盖!他明白了!野哥这是要把沈惊川留下的“痕迹”,变成送给他的“骨灰”!
“然…然后呢?”黄百万牙齿打颤。
陈野终于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神如同两点寒星,冰冷地刺向黄百万:
“送到沈惊川家门口。”
“告诉他——”
陈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淬了冰的钢钉,狠狠砸进黄百万的耳朵里,也砸在秦若涵的心上:
“药罐碎了。”
“拿他的骨头来赔。”
“轰——!”
黄百万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拿…拿沈惊川的骨头来赔?!这…这是要沈惊川的命啊!野哥疯了!绝对是疯了!他一个收破烂的怂包,去给青帮太子爷送骨灰盒?!还带这种话?!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秦若涵也猛地捂住了嘴,瞳孔骤缩!她虽然恨极了沈惊川,但陈野这赤裸裸的死亡宣告,还是让她心惊肉跳!这不再是警告,是宣战!是不死不休!
“野…野哥…”黄百万哭丧着脸,声音抖得像风中落叶,“我…我腿软…能不能…能不能换个人去…”
陈野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那把剔骨尖刀。刀尖上还沾着他掌心的血,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异的红光。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刀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冰冷的弧度,精准地指向了黄百万的眉心!
没有杀气,没有怒意,只有一种看待死物的漠然。
黄百万瞬间感觉一股寒气冻结了全身血液!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那把刀就会钉穿他的脑袋!
“去!我去!我马上去!”黄百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连滚带爬地冲向院外,声音带着哭腔的尖利,“找盒子!烧垃圾!送骨灰!我懂!我懂!”
看着黄百万屁滚尿流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秦若涵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走到陈野身边,蹲下身,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的眼眸:
“陈野…沈惊川背后,可能不止青帮。那个药…还有狙击手…我怀疑是‘深蓝议会’的手笔。他们…很危险。”
陈野的目光终于从刀尖上移开,落在秦若涵苍白却难掩惊惧的脸上。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深蓝议会”这四个字,在他听来与“菜市场白菜涨价”并无区别。
“危险?”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嘲弄,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桀骜,“老子杀过的危险,够填平汴州河。”
他低下头,继续用刀尖刮擦着掌心的瓷片。锋利的刀刃刮过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积成一滩小小的、暗红色的水洼。
“药引,”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三天内,备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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