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柱”这三个字像惊雷一般,炸响在陈公耳边。
他猝然转头望向堂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惶。
常庆明明禀报过,所有知情人都已“处置妥当”。
难道?!
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又响了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只见三个血葫芦一般的囚犯被差役拖入堂中,血腥气瞬间蔓延开来。
直到看见陈二柱胸前那道熟悉的刀疤,陈公才确信这真是自己那个“已死”的管事。
他的后背倏地沁出冷汗,浸湿了中衣,黏腻地贴在脊背上。
他私下里的所有生意,可都是由陈二柱这个管事居中联络的。
“大人明鉴啊!”陈二柱扑倒在地,额头在青砖上磕出沉闷的声响。
他抬起血肉模糊的脸,颤抖的手指直指陈公,“是他!都是老爷指使的!那夜他派常庆来灭口,多亏了大人的及时救援,小的才能逃过一死啊!”
随后,陈二柱事无巨细,一一交代了个干净。
他颤抖着掏出一块染血的玉牌,“这是老爷赏的,里面...里面藏着一张当票,账本就在...在当铺里。”
裴戎眼皮轻抬,睨了陈公一眼,“陈公,这些证供你可听清了?时间、地点、数目,分毫不差。你还有何话可说?”
“荒谬!”陈公脸色勃然大变,暴喝出声,“裴大人,你这分明是屈打成招,恶意构陷!”
“老夫自具折上奏,去度支尚书那里辩上一辩。”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堂外朗朗青天,“国法森严,你身为一地父母官,岂能如此儿戏!”
“当然不止。”裴戎轻轻击掌。
裴莫立即带人抬上三口樟木箱。
箱盖掀开的瞬间,最前排的众位乡绅齐齐变色,直接瘫软在地。
箱中账册被穿堂风掀起,露出朱笔标注的“丙戌年八月十五,陈三成,粮三百石”等字样。
那墨色殷红如血,刺痛了陈公的双眼。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瞳孔巨颤,神色惊惶,藏在袖中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怎么会?怎么可能?
这些账册本该在城郊砖窑化为灰烬!
常庆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此时,堂外铁链声再次响起。
陈公机械地转头,正对上常庆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这个跟了他十年的心腹,此刻像条死狗般被衙役拖上堂来,赤脚在青砖上拖出两道暗红痕迹。
“老爷...”常庆突然抬头,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小的对不住您...小的...先,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竟从口中呕出一口黑血,直挺挺栽倒在地。
陈公望着堂上那滩渐渐扩散的黑血,踉跄后退,突然发出凄厉的惨笑。
完了!
全完了!
陈公的心中一片凄凉。
原来自己才是那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而织网的蜘蛛,此刻正端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用看死人的眼神望着他。
“噗通”,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其他士绅再也支撑不住,一齐跟着跪了下去。
跪伏在地的身影在青石砖上投下一片阴影,与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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